宁慎为见文泽正咬死不松口,也不生气,直接走到他面前,然后突然笑了笑。
文泽正被他吓的后退一步,顿觉恼羞成怒:“宁国公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在恐吓下官不成?”
恐吓?
宁慎为再次笑了,然后……一口痰吐在了他的脸上,后者顿时狼狈的以袖遮面,怒意冲冲的看着他,就差要动手了。
见此,宁慎为更嚣张了:“狗官,本公爷会恐吓你?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狂吠!本公爷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跟我作对的下场!”
宁慎为一回头,冲弘治皇帝拱了拱手道:“启禀陛下,这税册,臣以查的清清楚楚,其中的纰漏之大,简直令人发指,做出这种事的人,简直不当为人子。”不给他人说话的机会,他拿出一册税册开口道:“陛下还请看,这是保定府今年的税,共一十一万两银子,而保定人口却只有十二万户。”
弘治皇帝看了看税册,嗯……数字都对的上!
可……他看不出来问题啊!
弘治皇帝瞪了一眼宁慎为!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口中问道:“这其中有何不妥之处?”
宁慎为大笑道:“问题简直太大了,保定府区区十二万户人口,却贡献出了十一万两银子,相当于一户人家要贡献出一两银子还要多,这简直是贻笑大方,做帐的手段低劣到不能再低劣。”
不管是明朝还是什么朝代,银子始终都是流通最大的,而且也很少贬值,寻常的百姓家,能获得银两的来源只有种地和给乡绅们做工,但一年能赚一两银子,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福满楼开在京城,而且也不是什么小店,一个月也就那点银子,保定府的人要是那么有钱,那岂不是说福满楼到他们哪,一个月的收入是京城的数倍,乃至于数十倍不成!
弘治皇帝听到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顿时脸色发青,对宁慎为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宁慎为润了润嗓子,目光看向文泽正一众户部大臣,笑容中满是嘲讽。
“这还不是最大的矛盾之处,最大的矛盾在与,近两年全国灾祸不断,各地洪水四起,外加鞑靼蛮子和西部诸国做乱,保定通滹沱河,也饱受水灾之苦,可上交的税却这么多?这问题出在哪呢?”
说着,宁慎为又若有所指的说道:“杭州府人口二十万户,税银却只有七万,江南可是鱼米之乡,为何这税银上交的如此之少啊?”
话说到这,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弘治皇帝冷冷的讲出了事实:“向来杭州府上交的税银,应该不止七万之数,只是这多余的虚数,是全部加到了保定府上了吧!而其中有多少银子是进了国库,多少银子是进了他人的口袋,朕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宁慎为识趣的鼓掌道:“陛下所言甚是,陛下将臣所想……啊不,是将臣都没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陛下当真是一代明君,陛下万岁万万岁,臣等唯陛下作威作福!”
话音落地,其余大臣们也赶紧不落后与他,纷纷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臣等唯陛下作威作福!”
内阁的四位大臣则苦笑不以,这宁慎为平日里不是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怎么今日见了,却比自己等人更像是朝中重臣,更会……溜须拍马!
这唯陛下作威作福的话,也太TN的厚颜无耻了吧!
弘治皇帝虽然是个明君,但听到这种恭维的话,心里也不由得舒服了一下。
他将税册往地上一丢,厉声道:“文泽正,你还有何话说?朕记得,国税统计之事,便是你这等司务的分内之事吧!”
文泽正已经面无血色,呆呆的看着税册,完了,彻底完了!
明明宁慎为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怎么会轻而易举的看出这历经数代户部臣子做出的账面……
他不甘心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文泽正心口剧痛无比,他还年轻,仕途刚刚开始,他还有大好的前途啊!
宁慎为,你毁我如此!不当为人子啊……
一定会有办法的!
文泽正抬起头,看向陈秀。
陈秀却丝毫不看他一眼,反而目露惭愧之色,叹了口气,然后走到弘治皇帝前方,行了个大礼,然后……直接跪下了。
文泽正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激动,那是对生机的渴望。
他就知道,陈秀大人一定不会放弃他的。
自己可是为了陈秀大人,才主动弹劾宁慎为的,自己有大功啊!
可……下一秒,陈秀的话,却让他脸色彻底僵硬了。
陈秀道:“陛下,此事皆是臣的错,都怪臣被下臣们隐瞒,臣罪该万死,臣不死不足以平民愤啊!”
陈秀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首先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告诉众人自己也是被蒙骗的受害者,又将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一副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的态度,而这反而是置身事外的最好办法。
弘治皇帝是个仁善的皇帝,治国也是以仁为理念,陈秀这么大榄特揽,反而让他不好严惩。
毕竟是他一手扶持的大臣……
而且陈秀已经表现出了认错的态度,若是弘治皇帝再将事情闹大,杀了此人以儆效尤,反而会让众臣寒心。
这年头,皇帝也不好做啊!
弘治皇帝思忖良久,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此事,户部尚书陈秀枉识小人,导致户部出了如此大的岔子,罚俸禄三月,自省己身,其余户部众臣凡和此次偷税一事有关者,皆罢免官职,放逐边疆千里,至于这户部司务!拉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文泽正听到自己的结果,惨笑了一声,双手伏地,任由卫兵们将他拉出大殿,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有罚就有赏,弘治皇帝回到龙椅上,道:“宁国公今日立了大功,得赏!这样吧!郊外的玉竹园离宁国府也近,又荒废了许久,就赐给宁国公吧,希望宁国公要谨慎言行,莫再行放肆之举!”
宁慎为脸上笑嘻嘻的行李还恩,但心里却MMP了起来。
直娘贼,银子呢?不是说皇帝都喜欢赏赐臣子们银两布匹,怎么到自己这就一个破烂园子?
原来的那个宁慎为可是拿宁国府的钱当纸烧,现在整个府上还有多少钱,都只有天知道。
这皇帝大舅哥也太小气,你说你给点钱多好!
宁慎为这狗东西,简直畜生一般,给钱就是大舅哥,没钱就是直娘贼。
当然,要是在钱和玉竹园之间做选择,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因为那玉竹园虽说荒废,但也是皇家之所,赐给自己是不合传统的,可弘治皇帝却还是赐给了自己,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弘治皇帝站在了自己身后,赐下玉竹园就是为了警告大臣们,这是对自己的爱护啊……
但,此时,却又有不开眼的说话了。
“陛下,臣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说话的是陈秀,他目光炯炯,如火如荼。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吐出一个字:“讲!”
陈秀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也是一个贯彻了自己理想的人,他虽然和宁慎为站在对立的一面,但对宁慎为却也有欣赏之意。
本来谋划了许久的攻势,又被宁慎为轻易化解,他心里也没有任何仇恨,有的只是不折不挠的意志。
“陛下,宁国公有大功,理应受赏!但……功不抵过,那福满楼一事,并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