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孕?”
那汉子大吃一惊,两个字脱口而出,嘴巴张得老大,瞬即,似乎觉的不妥,赶紧又闭上了嘴,用手指了指房门,示意郭孝通外面说话。
郭孝通疑惑的站起身,跟着汉子走到了楼梯口。
这时,床帷里动了动,那只洁白如玉的手掌缩了回去,有个细细的声音说道:
“我真的有身孕了吗?”
现在,牙床前面只有陆游在场,他怔了怔,说道:“郭神医诊脉,岂会有错?”
那声音愣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谁?神医呢?”
陆游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是郭神医的徒弟,我师父被那个汉子悄悄的叫到外面说话去了。”
床帷里低低的哦了一声,再无动静。
陆游环顾四周的陈设,感觉到这伙人占据六和塔应该已经有了些时日,不禁暗想:
她们是何许人呢?塔外不远处便是六和寺,六和塔向来由寺中僧人管理,那么,这些人必定与僧人们有着不浅的关连。
六和塔高共七层,一至六层均为实心,除了楼梯,别无藏身之处,而第七层,明显是这个孕妇所住,不可能关着一个男子,那么,陈文波会被关押在哪里呢?
会是在六和寺吗?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你们的人也是蛮横,为了请我师父出诊,竟然将他的侄子也绑了来,我师父老不开心了。”
床帷里轻轻动了动,有声音传出来:“如此,郭神仙会不会误诊呀?”
陆游心里一动,说道:“这也难说,人有七情六欲,心情不佳之时,做点什么错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然而,床帷里却是再无动静。
郭孝通跟着那汉子来到楼梯拐角处,在一处油灯下停了下来。
汉子严肃的看着郭孝通,说道:
“神医不会故意误诊吧?郡主,啊,不,我说床上的患者,是不可能有身孕的。”
这下,郭孝通不开心了。
他一甩袍袖,黑着脸说道:“老夫行医半辈子,倘若连喜脉都诊断不出,万春医馆恐怕早就关门了。”
那汉子迟疑了一阵子,时而看看郭孝通,时而望望七层的房间,双掌互相轻轻的击打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久,他突然抽身,退后数步,冲着楼下喊道:“拖由平,将出口封死了。”
下面有人大声应诺:“遵命。”
郭孝通一惊,说道:“壮士这是何意?”
那汉子抱了抱拳,说道:“如果神医没有误诊,那么兹事体便大了,小人要禀明上头,才决定是否放你们离开。”
郭孝通心念电转,他之前已经从汉子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郡主”两字,意识到楼上怀有身孕的女子身份极不简单,如今再听到那汉子封楼的命令,更是明白,那女子怕是怀上了不清不白的身孕。
于是,他冷冷说道:“壮士这是要软禁我们吗?”
那汉子说道:“郭神医武功高强,某自知在这六和塔里不一定能留住你,但那两位少年郎,恐怕就走不脱了。
当然,就算你现在脱身而去,你那万春医馆,某也会去点一把火给烧个干净,所以,何去何从,希望郭神医三思而后行。”
郭孝通怒道:“你们如此为非作歹,就不怕官府吗?六和塔下,留有我的随从,倘若时间一久老夫没有下去,他们必定会去报官的。”
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郭神医多虑了,你那随从以及牛车,均已被某的手下控制住了。
至于你们宋朝的官府,哈哈哈,在某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郭孝通皱眉,忽然说道:“你们是金人?”
那汉子爽快的点点头,说道:
“事到如今,告诉你又何妨,某乃大金国勇士布夭连。”
郭孝通摇摇手,说道:“也罢,请布勇士速去禀告上峰,老夫就在此处安坐。”
布夭连却是仍不放心,今天上午,他在万春医馆与郭孝通交过手,知晓他功夫了得,因而,从腰间的皮囊里取出一根牛皮绳,讪笑着将郭孝通的双手绑了起来。
郭孝通也不反抗,任他施为。
布夭连将郭孝通绑结实了,这才蹬蹬蹬往楼下行去。
郭孝通看了看四周,抬起脚步,走到一处角落里,席地而坐,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气窗,可以看到塔的外面。
他用脚尖踢了踢塔壁,轻声说道:“朋友,想个法子吧!”
说来也怪,气窗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郭神医果然厉害,没想到早就识破了老夫的伎俩。”
郭孝通笑笑,说道:“是陆府的人吧?”
外头那人也笑笑,避而不答,说道:“郭神医稍安勿躁,老夫已令人回去向我家老爷禀报。”
一听此言,郭孝通心里便安定了下来,不再言语,闭目养起神来。
原来,塔外飞檐上的人,便是陆府管家陆方才,他一路悄然跟踪,暗中保护陆游。
而郭孝通,早在万春医馆门口的那两声猫叫里面,就听出了异样,明白陆宰肯定派了高手暗中护卫这个陆家公子。
而陆游,不知道是布夭连疏忽了,还是什么原因,被晾在七层的房间里无人问津。
他眼看郭孝通被那汉子叫出去说话却一直不见返回,心里有些迟疑,但鉴于此次出诊有些风险,他也没有率性而动,而是背着诊箱默默的站在那里。
过了许久,床帷里又动了动,细细的女声重又想起:“小郎君,奴家央你一事可好?”
陆游四处看了看,除了几个依旧垂着头的侍女,屋内并没有他人,便清清嗓子说道:“何事?”
那女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奴家如果真的有了身孕,或许就会离开临安,奴家有一件信物,烦请小郎君替我交予一人。”
陆游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你放了我师父的侄儿,在下说不定愿意替你转交。”
那女声轻轻一笑,说道:“奴家自然会放了你们,你们大宋这样的小郎君,肩不挑手不能提,甚至于连马也不会骑,奴家要来何用。”
此时,陆游的心思一直在想着如何解救陈文波,一时倒也未曾听出这话里的玄机,而是爽快的说道: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