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内,齐谦之在四周转悠,指着最好的一处建筑,道:“住这儿。”
周左澈瞪大眼:“这是本王的居室!”
齐谦之抬步入内:“就这儿还凑合。”
周左澈隐忍:“行,你是客,你说了算。床让给你,我睡塌上。”
齐谦之却凉凉地看向他:“我习惯一个人睡一个地方。”
“那我呢?”周左澈指着自己。
齐谦之看也不看他:“自己想。”
周左澈忍不住了,咬牙:“你强盗吗?在别人家做客,有你这样的吗?”
二人正僵着,外头却说宫里来人了。周左澈这才冷哼一声,拂袖出门。
来人是李四,见到人,忙作礼:“王爷,郡王,皇上已经在侯着了,请二位上车。”
两人依言上了车。
“什么郡王?”周左澈刚坐下,齐谦之便冷然问道。
“这个……”周左澈讨好地笑道:“我先说明,和我没关系。是我皇兄,他觉得应该好好谢你,就封你做了隐郡王。这样其实挺好的,身份尊贵,又不用处理什么事情。只是挂个名,你看……”
齐谦之微叹气:“随你们。”
行宫凉亭内,周云澈令人摆好酒席,静静坐着等。
行宫大殿的阶梯上,张三远远望见人,笑道:“王爷,郡王,皇上特意吩咐了,二位到了,直接去凉亭相聚即可,不用通传。”
二人点头,先后入了行宫。
李四收回笑意,对其它人道:“皇上说了,这里不用人侍候,都退下罢。”
“皇兄,来了!诶,这些菜看着,还挺不错啊。”周左澈一来,便直接坐下。
见周云澈朝自己点头,齐谦之也没有过多客气,跪坐在一旁。
周云澈淡笑:“齐公子随意。”
“好。”齐谦之回得直接。并且,吃得也不拘束,与平常无异。
“如何?”见齐谦之下筷子尝,周云澈笑问。
“嗯。”齐谦之轻轻点头,算是认可。
忽然,四周散起阵阵清香。周左澈眼睛雪亮地盯着周云澈刚倒出的酒:“看起来不错。不过这味道……我从来没闻过,这什么酒啊?”
齐谦之接过周云澈递来的酒杯,垂眸看着,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周云澈笑着递给周左澈一杯:“桃花酿。存封十年之久。”
周左澈接过,奇道:“桃花酿,名酒里,我怎么从未听过?”
细细品了一口,叹道:“这酒比我从前喝过的都好!”
这个时代,毕竟还是太久远了。所谓的名酒,酿制出来的成品,全是浑浊的,味道很浓。
可这桃花酿,不知是怎么制成的,竟是如清水般,明澈见底。且,香味悠扬飘远持久。入口甘甜,不多时,就尝到丝丝桃花香,可一旦咽下,仿佛置身水火,忽冷忽热的。过后,点点辛辣才蔓延开来。
一杯饮完,周左澈意犹未尽,又伸手倒了一杯:“这么极品的桃花酿,若是投放市间,铁定赚大。话说,皇兄,这酒,你从哪弄来的?”
周云澈低仰头,浅饮一口,眼里染了笑。味道,实在妙不可言。
“苏太傅。”
周左澈瞪大眼:“什么?太傅家中竟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周云澈淡笑:“他一直存着等到十年,这才拿出来。这等美酒,你是第一个尝到的,还不知足?”
周左澈又倒上一杯,见齐谦之放下空酒杯,也给满上了。
“太傅大人对我大周,果然忠心耿耿!这样的好东西,居然也舍得献出来。”
周云澈不动声色地白了周左澈一眼:“你想太多了。苏太傅再忠心,这样的东西,也舍不得拿出来。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是贤妃受册封礼。苏太傅托我给贤妃单独带上一坛。我们这坛,只是顺带的。”
周左澈吃惊:“贤妃居然爱喝酒?!我还真的一点儿没看出来。”
齐谦之优雅喝下一杯,看向周左澈:“贤妃?”
周云澈笑道:“是今年新进宫的嫔妃,苏太傅庶女,字元夕。她和苏太傅一样,是只会隐藏的狐狸。”
齐谦之墨绿色的深眸微不可查地睁大了几分:“是么?”
“怎么?你对贤妃感兴趣?”周左澈坏笑道。
收回目光,齐谦之低头:“没有。”
周左澈听言,笑意深了几分:“改天,我定要去苏府品酒,再向太傅学制这桃花酿的酒艺,让天下百姓,都有口福!”
“你想得倒美。”齐谦之不客气地泼冷水。
“你不了解,苏太傅大度着呢。”周左澈笑着摆手。
“就算他大度,你也想得美。”周云澈淡笑。
“为何?”周左澈挑眉:“这莫不是苏家的不传之技?”
“不是。”周云澈摇头:“你找苏太傅没用,因为太傅并不会酿这酒。桃花酿,是贤妃六岁时自创的。我们现在喝的,是人家六岁的手艺。”
周左澈生生忍住,才没将口中的美酒喷出来。说话,也难得结巴起来:“六……六岁?”
齐谦之的目光里,也显出诧异的神色。
平缓片刻,周左澈幽怨起来:“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独创佳酿?这……过分了啊。”
想想他自己,六岁那会儿,还在卖泼打滚呢。也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别说你,我也是一点儿没看出来。”周云澈失笑:“要不是苏太傅告诉我,可能都一直发现不了。所以我说,她是只会隐藏的狐狸。”
周左澈单手撑头侧倚着,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皇兄,我听说,贤妃她长得很美的。你不是有见过她吗?形容一下?”
周云澈优雅饮下一杯酒,眼含幽光:“妙。”
“得。”周左澈摇头:“我看她不是狐狸,倒是只狐狸精。你们可得注意,别被勾了魂去。嗯?齐谦之,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收到齐谦之冷冷的目光,周左澈一脸茫然,笑道:“对。我看就你这样的,不把狐狸精冻死,就不错了。皇兄,你我朝夕相伴那么多年,你什么脾性我可是知道的。你可别那么快就投降,要坚守底线的。不是……我说,你怎么还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么?”
周左澈被齐谦之冷冷盯着,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摸上脸。
齐谦之冷嗖嗖的寒光,不仅没散去半分,反而还更甚。
周左澈被看怕了,索性闭嘴不说。可郁闷的是,齐谦之凉凉的目光,仍盯着他。
周左澈快跪了,他究竟哪句话得罪齐谦之了?
周云澈看着,笑而不语。
“皇兄,你介意我和贤妃娘娘拜个把子不?这样有性格的女子,不可多得,值得深交。她现在在何处?”一杯酒下肚,周左澈忽然间又来了兴致。无视齐谦之就没收回的幽寒目光,问道。
“除了后宫,能去哪儿?”周云澈直摇头:“小心被狐狸精给勾了去。”
“我不怕,勾不走的。”周左澈笑道:“既如此,那我明天就去拜访贤妃。”
“你若敢进后宫半步,老子废了你。”周云澈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眯眼道。
周左澈倒吸一口气,捂脸耍起无赖:“这亲兄弟没法做了。我不就看一眼嘛,你那么小气做什么?”
齐谦之淡淡道:“我看唯明帝对你已经够宽容了。若我有你这么一个弟弟,杀之,省麻烦。”
“齐公子此言,深得我心。来,敬你。”
在周左澈活见鬼的表情中,二人举杯相碰,相谈甚欢,完全将某人当空气。
三人并排,出了行宫。
刚出大殿,就见李四在不远处焦急地来回踱步。
“李四?”周云澈看向他:“朕不是叫你们都退下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皇上。”李四一见来人,忙上前行礼:“回皇上的话,奴才之前,确实走了。去了您的御书房门口,与张三一道侯着。但之后不久,贤妃娘娘就带着两个贴身侍女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贤妃?”周云澈有些惊讶。苏元夕从来不主动接近他,这还是入宫来,头一回找他。
本来,周左澈已经要和齐谦之离开的,听言,立马推着齐谦之回头:“贤妃娘娘?”
“是。”李四答道:“奴才告知,皇上您正在行宫与王爷,郡王在一处。若贤妃娘娘有急事,可以来这里找人。”
“朕并未瞧见贤妃。”周云澈皱眉:“也没听见人来报。”
周左澈点头:“贤妃娘娘来了?本王也没瞧见。”
“不不不!”李四忙摇头:“不是的,皇上。贤妃娘娘听说您正与王爷、郡王聚着,就说不想扰了皇上的兴致,等着就好。奴才与张三请娘娘去御书房侯着,可娘娘却说,那是皇上您处理朝政的地方,没有您的允许,她不能进去。任凭奴才们怎么劝,娘娘也不进去,就一直站在外边等着您。奴才看这天色都晚了,夜间又凉,贤妃娘娘等了有好一会儿了。没了法子,只能亲自来请示皇上您了。您要是不想见,那奴才也可以带个话回去,好让娘娘早些回去休息,就这么站着,不是办法呀。”
周云澈听完,没有回答,而是抬步去了御书房。
“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周左澈搭着齐谦之的肩膀,笑问。
齐谦之不理,抬步跟上周云澈。
“又不理我。”周左澈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皇上驾到!”随着李四的一声高喊,众人行礼:“参见皇上。”
周云澈叫起,与后头的周左澈还有齐谦之一道,走向淡紫轻裘在身的苏元夕。
“贤妃娘娘,本王今日,可算见到真人了。幸会幸会!”
还没等周云澈说话,周左澈就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
“王爷……”苏元夕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左澈。这人就是周云澈胞弟?对她这么热络做什么?除了脸,没一处像的。
目光不经意与后头的齐谦之对视上。二人眼中皆闪了波澜。
“隐郡王。”
齐谦之点头,算是回应。
周云澈皱眉,拉开周左澈,投以警告的目光。见周左澈安生了,这才看向苏元夕。
“贤妃,天色也不早了,你有什么事,待朕来了再过来说也不迟,何必一直站着?”
苏元夕笑着摇头:“怕晚了皇上已经入睡了。”
周云澈见人穿得单薄,皱眉,带头走进御书房:“夜风有些凉,都进屋罢。”
苏元夕闻言,这才跟着入内。
齐谦之却未动,见周左澈问,才淡声道:“我毕竟还是外人,不好进去。”
周左澈听言,也不走了:“作为朋友,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那我也不去了。”
“随你。”齐谦之头也不回地抬步。
“就走了?”周左澈瞪大眼。
“你可以留下。”齐谦之凉凉道。
“那还是别了。”周左澈快步跟上:“他们说私房话,我就不凑热闹了。再说了,没本王带路,你还没进王府就得被拦下了。”
“诶,齐谦之,你说那贤妃如何?要我说,她入宫可惜了,白便宜我皇兄。不然我迎进府做个王妃,多好!”
“不自量力。”
“你说什么?我不自量力?不是,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不自量力了?我堂堂一王爷,娶她,你和我说不自量力?我有那么差吗?我好歹是公认的周国美男,你什么意思?……”
……
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离宫门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