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寒回来了,独自驾车回到陈府。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连轴工作,使他神经高度紧绷,而今任务圆满完成,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更加令他感到疲惫不堪。
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实在是太困了,以至于晚膳都没去吃,便自行去到客房和衣而睡。
陈夫人见他一副乏困的样子,体会到这些天的辛苦,也就吩咐下人不去打搅。
这个觉睡得比较安稳,直到阳光从窗外照到床边,忽然听到有人轻叩着他的房门,他才睁眼醒来。
“是谁?进来吧!”他大声回应着。
进来的是翠萍,面带微笑,她捧进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用面粉烙制大饼,还有两个煎蛋,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
“姑爷,夫人吩咐我送早餐给你。”翠萍笑嘻嘻地说,把托盘放到桌面上,她的眼光那样柔和,而又那样喜悦地望着他,“她跟我说,你昨天回来,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翠萍,你怎么也这样叫我,听来好不习惯……”思寒已翻身坐起,下了床,整理着皱皱巴巴的长衫。
“夫人吩咐的,你是姑爷,我们做下人的,要有礼节才是。”她含着笑边说,边摆好碗筷。
“你我之间也用这般见外吗?”思寒真不想因为身份而疏远两人之间无话不谈的关系。
“在家我只能这么称呼你,你知道的,过不了多久,你就要与大小姐成婚,我们以后,可要保持距离,免得别人说闲话。”翠萍解释着。
“哦!”思寒对她这番言辞有些意外,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食物,那烙饼和煎蛋散发香气绕鼻而来,使他馋涎欲滴,他这才发现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他伸手准备抓起烙饼开吃,翠萍忙叫住他。
“这么着急呀?你好像还没洗漱吧?”
“现在不吃,待会儿就凉了!”
“不急,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翠萍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偷偷笑了起来。她呼喊着:“春儿,姑爷的洗脸水打来了吗?”
“来了,我在门外呢!”春儿话落,端着一盆直冒热气的水进到房间,将盆放在房间洗脸架上,然后还拧好毛巾递到思寒的手中。
思寒被人伺候着,情景如此熟悉,突然有种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觉。他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然后用清水簌完口,才正式开吃。
他坐进椅子里,拿起烙饼,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丝毫也没有顾虑形象。
“太好吃了,我都快饿瘪了。”
翠萍在一旁微笑地看得他吃。春儿则开始帮着收拾床头,叠着被褥。
“翠萍,最近你都忙些啥?”
“我?没忙啥呀,还不是夫人交待我们,准备些结婚时需用的物品,吩咐我帮着买办回来。”
“那真是辛苦你了,忙里忙外,买东买西,挺累的吧?”思寒关心地问。
“翠萍姐可不累呢!有人替她帮忙,现在可幸福了!”春儿叠好被子,笑着替她接话。
思寒听出了春儿的弦外之音,问:“是谁帮你?”
“哎呀,你别听春儿胡扯。”翠萍扬起眉头,瞪了春儿一眼。
“我可没瞎说,那晚有个大高个送你回来,还帮你把东西提到大门口,我可听你跟那个高个子道别时,左一句谢谢,右一句谢谢的,热情得不得了。”
“哎~哎~哎~这是什么情况?”思寒停住了吃,兴奋地叫了起来。
“你还说,看我不收拾你这个臭丫头!”翠萍窘迫地涨红了脸,伸手上前欲追打春儿。
春儿则笑着,闪躲起来,她端着洗脸盆,差点将盆里的水洒出来了。
见她们肆无忌惮地在房中打闹,这才发现,她们两个也有这么活泼和调皮的时候。
“好了,你们先停一下,让我把早餐吃了。”思寒叫住了她们,他是担心这样的打闹,会引来别人围观,到时最尴尬的是自己。
翠萍停住了追赶,春儿带着一脸坏笑离开。
“翠萍,那个高个子是谁?”思寒喝着豆浆问。
“其实,他……他……你也认识的。”翠萍仍然在犹豫着,有些不敢直接讲出那个人的名字,似乎惧怕思寒知道。
“我认识?是金成么?”他猜测着,不过他马上否定了,因为金成春儿认识,不会描述成高个子。“不对,让我想想。”
翠萍双颊更加羞红了。
“好了,我坦白,是香兰的二哥。”
“沈副官?!”思寒又惊又喜,接着笑了起来。
翠萍以为思寒知道了会生她的气,没想到他却是喜笑颜开。
“寒大哥,你没生我的气吗?”出于习惯,她又称呼他为寒大哥了,或者她自己也不习惯吧。
“我干嘛要生你的气?”
“我看你跟他交过手,他又是张少杰的人,我怕你责怪我……”
“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之前的恩怨,早就一笔勾消了。”思寒郑重其事地说。
“那太好了,太好了。”翠萍由衷地拍手叫好。
“傻瓜,你跟他交往,干嘛要顾忌我的感受,幸福是你自己的,要自己去争取,去把握。”思寒明白她心里所想。
“你是我的大哥,当然要嘛。”
思寒终于明白那天在一起喝酒,当自己谈及翠萍时,沈浩明所表露出来的怪异表情,原来如此。
“那好,我问你,他对你好吗?”
“好,对我很好很好!”翠萍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思寒与沈浩明打过交道,他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人,看来翠萍是真的遇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那就好,我相信你跟着他,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他是不会让你受苦的,他会尽其所有来守护你。”
翠萍正经的看着他,居然他说的这些话正是沈浩明曾对她说的,她更加坚定了信心,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爱错人。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有打算吗?”思寒问。
“还早呢!没有想过。”
“他好像年纪不小了吧,比我年长些,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只要是两情相悦,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他说……他说,他是一名军人,随时都有可能战死沙场,他担心与我结婚,会拖累我。”
思寒想着这世道不太平,上了战场,枪弹可不长眼,确实有可能马革裹尸,一去不复还。
“他是副官,上了战场主要是保护身边的主帅,相对安全……实在不行,就劝他脱下军装,告别戎马,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也行。”
“我倒是想得开,可他说,一旦脱下这身军装,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还谈什么承诺给我幸福生活。”
“这事慢慢来,不着急,仗总有一天会打完的。”思寒安慰着,他能理解,那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聊着吃着,思寒将全部早餐一扫而光了。
在陈府的后花园,冬日的阳光温暖而舒适,扑面的风带着股温柔的、醉人的气息。玉玲此刻在花园里缓缓地迈着步子,心中仍然朦朦胧胧地想着婚后的生活。
电报拍出已十天有余,他并未收到妹妹的回复,如同石沉大海。他自我安慰起来,没消息或许便是最好的消息吧。
大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这对于思寒来讲,是他历经种种“磨难”,才重获的“幸福”。为了这份“幸福”,他与玉玲携手,突破重重阻碍,几乎付出生命换来的,多么来之不易啊!他珍惜着,带着一份崇敬,牢牢地抱在怀里,紧紧地把握住。
但是,这“幸福”真的那么牢靠吗?是想把握住就能把握住的吗?会不会像一阵风那样被刮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