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白尧轩便看到了十分简朴的房间，但他不在乎这些，径直向顾绘离那边走。顾绘离靠在床上，她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干净的睡裙，看上去只是大了点，应该是穆青筱给那些孤儿们买的睡裙。
“你弟弟的死，我很抱歉。”白尧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
小离双手无力地放被子上，她低这头从头两侧吹下来，还带点湿气，看上去是穆青筱帮她洗的，还真麻烦她了。白尧轩笑着摇摇头，但又意识到此时他正在与伤心欲绝的顾绘离处在同一个房间内，他立刻收敛笑容，然后看着小离，好在是她好像并没有看见白尧轩的笑。
白尧轩时时刻刻都盯着顾绘离，但她仍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虽然在盯着顾绘离，但是他的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他慢慢的开始回忆他曾经的朋友们，他的兄弟们。虽然不敢确定那些朋友是不是利益上的朋友，但是他可以确定，他的三个兄弟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死之交。他还记着他的村民们，准确来说是他父亲的村民们。
即使光阴似箭，他也记绝不会忘了他们。
突然，他又想笑。他就是这样，想到那些朋友就想笑，想到那些兄弟也想笑，想到那些只会在田里种地但质朴憨厚的村民们，还是想笑。
但想到尧晨却想哭。
忽然，嗒的一声，墙上的钟跨过十二点。
现在是2018年9月2日凌晨十二点整。
白尧轩抬起头。如果小离此时抬头，就可以看的白尧轩的脸上，又哭又笑的难看的要死的表情。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花板。他把自己掩盖的很好，现在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好抽烟爱喝酒偶尔负能量但人还很不错的大学历史老师”的形象。在此之前，他做过很多工作，去过很多城市，为的就是躲避有人对他们的追杀。说来奇怪，不知何时起，自从发现尧晨的容貌停在十四岁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在追杀他们，如果按照之前那个艾瑞卡的说法的话，那尧晨之所以不会变老就是因为这个暴怒的法则力量，也正是因为这个力量导致不断有人来追杀他们
关键是……尧晨怎么获得这一份力量的？
算了，当下之急的是，眼前的小离。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白尧轩的思绪回到这里，他已经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今天早上对小离伸出援手的原因了，他现在只想对小离那已经被他插手的人生偏向歧途之前，把它尽量掰直。
小离抬起来头，她的脖子因为长时间的垂着而导致抬头时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要掰断骨头一样。她的眼袋很红肿，双眼空洞的像一面黑色的玄镜，反射着一切外来光源。她的小嘴微微张开了一点，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你们是谁？”
“……”白尧轩先沉默了一下，对于小离问的这个问题，他有些惊讶于这女孩是不是太会抓重点了，但他还是解释道，“我们是法则，我叫白尧轩，是原罪这一边的，外面那个阿姨是美德那一边的，我们是敌对阵容，但是关系不是敌人。我们原罪有七个人:傲慢、怠惰、色欲、暴怒、嫉妒、暴食、贪婪。相对的，也有美德，但美德并不是与我们相对应的。楼下的那位阿姨，叫穆青筱，她就是美德里的贞洁，对应的就是原罪里的色欲。表面上我们分为两个阵营，但是我们都是各自为战，没有绝对的盟约这一说法。就像我，我是暴怒，但是和楼底下的贞洁就比较交好。”
其实这些都只是白尧轩遇到艾瑞卡之后调查出来的结果，也不知道准不准确。
小离点点头，继续望着白尧轩。
“呃……”白尧轩有些尴尬得挠挠头，“放心吧，我是不会让那些人伤害我在意的人的，也包括你。”
小离的眸中忽然亮了一下，半睁的眼也微微张大了一些。
“我是说……有人伤害你的话，我也……”白尧轩看她样子，误以为自己说的话被她理解为”如果你要伤害我再意的人，我也会生气的。“于是他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我知道……“小离把头转回去，低声地说。
白尧轩愣了一下，轻轻地无声地笑了。“那你不怪我们么”
“怪你们？”小离的头又转回来，刚刚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小合那时候已经变成怪物了，我又不是没看到。”
白尧轩先看她的样子，有点高兴，有冷淡的表情总比失了魂的样子要好的得多。其次，他也明白了她的潜台词了:那个变成怪物的小合，不是我弟弟。白尧轩苦笑了一下，他刚要再说什么，却想到小离突然看到怪物小合，那么那个法则是她释放的么？
白尧轩看着这个小姑娘，恰好她也投来视线。两个视线撞在一起，二人却都没有收回的意思。
白尧轩回想着，小离看到小合被杀后，是再楼梯上晕倒的，在楼梯上是可以看到一楼的，不排除从战斗开始起，小离就在那了。但是，为什么小离不会出声尖叫？是自己听漏了吗？白尧轩觉得这女孩子不简单。
“你看到了小合被诅咒侵蚀的过程了？”白尧轩问道。
小离沉默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有一种能力，能让部分时间进行缓冲？”小离轻咬着下嘴唇，皱着眉毛似乎是再纠结什么。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你有这个能力的？”白尧轩问。
“我和小合从小是在孤儿院住的，后来孤儿院发生火灾，我们才逃出来的。小合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我们逃了出来导致的。而我发现我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是在孤儿院发生火灾，我们逃出来之后。“顾绘离说，“孤儿院不知道为什么发生火灾，好多人都被烧死了，小合也差点死在那。那次，小合在大厅里还没跑出来，他头上的一根被火烧断的房梁快要掉了下来砸中小合，我很着急，就希望那跟房梁不要掉下来，然后房梁悬在那里了，我就赶快把小合拉了出来。后来大人们安排我们到一个很破很烂的地方住，每天住在那，小合有点受不了，我就说没事，很快就有新家了。后来我听到有人说小孩子内脏太嫩，才知道有人在附近卖小孩内脏，我就带着小合趁夜跑了出来，出来后就遇见了个个子很高的人，他把我们送进那个废工厂后就再也不出现了。再后来，小合就出现了那种症状。”
白尧轩默默听着，觉得有些问题，但因为是个小孩讲出来的，他也就没有多想，大着胆子摸了摸小离的头就说:“行，那你今晚就在这睡吧。”毕竟白尧轩也不指望小离能信任自己然后跟自己走，反倒是穆青筱的大姐姐模样更能给人一种信任感。她这长相太适合当黑帮大姐大了，白尧轩此时又不禁想，然后转身就要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小离又突然地问，语气中带着一丝锐利。
白尧轩的动作一滞，然后僵硬地转头，竟有些哭腔地说:“听真话？”
小离一愣，点点头。
“你长的像我妹妹，非常像。“白尧轩挤出一个笑脸，但他的眼角还是滑下一颗泪，“我妹妹叫白尧晨。”
“……谢谢。”顾绘离低声说道。
白尧轩眼中已经看不到清楚的东西，他的视线里仿佛过渡了一层朦胧的滤镜。他点点头，接着走出房间，关上门，然后靠在门上，低声抽泣。
与此同时，B市另一边。
她躺在床上，良久才翻了个身。
这床不经折磨地吱呀作响，烦的她更睡不着，而且还想再翻一个身。隔壁又传来了玻璃杯猛然破碎的声音，然后细微的男女互骂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冷静……我得冷静……
她如此告诉自己，双手按着胸脯。忽然，她的双眼在黑暗中亮起幽暗的红光，她“噌”的一下坐起来，望着窗外，然后慢慢勾起了嘴角。
好……太好了……
她先开始只是无声的笑，慢慢的，又开始放声大笑起来，隔壁的男女的吵架声也淹没在她的笑声里。
她又不笑了，于是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拉开冰箱的门。
啊……居然吃完了……
她有些失望，觉得该庆祝的时候却少了好吃的和好喝的是多么的悲伤难过。她气的用力砸上冰箱门，门却因为弹力又弹了回来，她再一次砸上冰箱门，然后又弹了回来，她又来了兴趣。
啊……啊……难得压下来……啧……
她砸上冰箱门。
你说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冰箱门被弹开。
他是不是傻？
她再次砸上冰箱门。
为什么就不接受我呢？
冰箱门再次被弹开。
他是装的还是真傻？
她再一次砸上冰箱门。
好烦……
冰箱门再一次被弹开。
好烦！！！
她又一次砸上冰箱门。
但门没有又一次被弹开，因为门已经被砸坏了，碎在地上。
“哇靠！这么不经摔的嘛？”她蹲在地上，很是心疼的自言自语，语气里还带有一丝丝的后悔，“早知道就不砸了……”
她拔掉冰箱电源，反正里面是空的，于是她又把冰箱门的碎片捏起来一块握在手里。
我的两千块钱又要没了。
她把视线又投向窗外，把玩着手里的碎片。
得干掉讨厌的裁决部，再走下一步棋。
她用力一握，手中的碎片不但没有刺开她的手，反而还被捏成了一团小铁球。
随意的把这东西扔在地上，拨了一下披肩的头发，然后从挂在衣架上的卫衣里掏出一把绯红色蝴碟刀。
她的这把呈流线型，她送给他的那把是个直的，与其叫刀，还不如是说一把细小的类蝴蝶刀的剑。
不过嘛……先吃个早饭。
墙上的挂钟响了一下，十二点了。
吵我睡觉，胆子不小啊。
她右手握着那把蝴蝶刀，来到隔壁的房门处，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谢顶的男人带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神探出头大骂道。
“那个……有吃的吗……我很饿……”她做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还露出了一抹香肩。
“没有！快滚！”男人猛地拉上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
“靠！一个弱弱的少女在你家门口要点吃的都不给吗？”她左手扒着门，但从她的力量和眼神来看，她好像并不是她口中说的“弱弱的少女”
“你要干什么！”男人好像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猛地一用力，将男人踹进房间内，然后悠悠走进这个房间，再慢慢地带上了房门。
“你们好呀，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说着，她便甩出手里的刀，刀在半空中旋转四周半，随后刀锋便没入了惊恐缩地墙角里的刚刚还在气势汹汹的女人的脑门里，鲜血随着刀锋慢慢流出来，滴在白皙的皮肤上面。
男人看着女人的死相，顿时瘫倒在地，恐惧在那一刻占满了他的脑海。他哆嗦着转过头，看着那个做出惊讶的表情的同时还捂着嘴的少女。
“呀……我一不小心手滑了……”
然后，那把没入女人脑门的蝴蝶刀，自动地飞回到了她的手里。
男人害怕地蜷缩在女人的尸体旁边，时不时惊恐地瞥一眼尸体，之前的矛盾跟眼前这位看上去像杀人狂魔一样的少女比起来不值一提，少女的眼睛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棕黑色。她把玩着那把嵌着红宝石的蝴蝶刀，偶尔看向谢顶男人一眼，然后又收回视线，盯着手里的刀。
“女女女女女女侠......您大人有大量......能放我走么?“男人颤抖地说。他的眼泪鼻涕全流出来了，像个长着中年人的脸还谢顶的婴儿一样。
少女大量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男人一脸惊慌，瞪大了双眼使劲往后靠，一只手不小心摁在了女儿尸体上，“噗”的一声倒在了尸体上面
“别！……别杀我……我上有小，下有老啊……我妈还等着我带她享福啊……”
少女无心再听下去，一个耳光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怔了一下，又开始慌乱大叫，但要叫出声的那一刻便被少女扼住咽喉。
“警告过你不要叫了。”少女做出一个烦躁地表情，“去，给我做一份蛋炒饭”
男人的脸因为憋气而通红，他一手害怕地猛拍着少女的手想让她松开，一手摆出ok的手势。少女这才松手然后坐回椅子上，静静等待。
……
少女看着挂钟，快一点了。
她狂拍桌子的同时大声喊道:“快点！别忘了！让我不高兴是会挂掉的!”
“好了好了!”男人慌张地从厨房跑出来，把漂亮的蛋包饭摆在桌上，还颤着手递上铁勺。
他紧张地看着少女接过铁勺，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生怕她有丝毫不满，他看看被少女扔在桌上的刀，虽然少女有巨大无比的力量，一种无形的力量，但她现在在吃饭，应该反应不过来。男人相信，他完全可以....
“想什么呢？你拿不动那把蝴蝶刀的。”少女刚咽下一口就道，她还把蝴蝶刀拿起，扔向男人。男人后跳两步，刀落在他原本站的地方，发出“轰”的巨响。少女丝毫不慌，她已经布置了结界，任何物质，包括声音和光，都传不出这个屋子。
男人的冷汗从两鬓流下，他很庆幸他没有惹到这位女魔头。
“女魔头？你是这样想我的吧？”少女忽然抬起头，扔下手里的勺子，跷二郎腿抱着手臂挑眉道:“还行，不过这个称谓不适合我。”
男人发现她居然能读穿自己的内心，哆嗦地站在原地，害怕地望着少女，“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这又没什么，你作为一个正常人，在现在这种处境下的心理，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少女又歪了歪头，眉毛一扬显然想到了什么好点子，她抬起蝴蝶刀，像女孩一样蹦向死去的女人一旁，她蹲下来，甩出蝴蝶刀，然后从女人的背脊划到腰。血没有喷涌，因为死人不会流血。她唰地一下抽出刀，然后把沾满暗红的刀尖含在嘴里，慢慢抽出。
“她的血不好吃啊，对吧？”她转头，笑着对男人说。
“嗯嗯嗯嗯嗯——!?“男人显然被吓到了，他冒着冷汗连连点头。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指沾了沾女人伤口里尚未干的血，然后站起来走到那人背后。
“别动。”少女说，然后撕开男人的上衣，然后在他背上写写画画。男人只好忍受，因为他这样，就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要保密，不能报警哦。还有，别半夜吵架，会吵到人家睡觉的，蛋包饭好吃，就是少了点，对女士要温柔，胆子要大点……”
女孩一句一句地说，说完后才停下手来，又走回来踮起脚像一个大姐姐安慰着被揍哭的熊孩子是头一样摸男人的头。“要乖哦，我走啦。“然后她走到门前，然后转身说:“祝你们好运”男人直看到她关门离开，才瘫软在地上。他大口喘气，无暇去管死掉的女人。
咔嗒。
凌晨一点了。
男人开始痛苦的抽搐，他的双眼几乎要瞪出来了，同时眼睛不住痛楚地向上翻，充满血丝的眼向占据了他的整个眼眶。
紧接着沾满阴森骨手从他肚子破膛而出，粘稠的血液沾满它的骨架。
男人望着那跟沾染着鲜血的恐怖骨手，脑海里一片空白，而且腹部的疼痛令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接着，在承受一般人承受不了的痛苦后，他的眼神渐渐暗淡下去，那残有余温的躯体最后只像一个反射神经仍然处于兴奋状态的肉块一样，在地上抽搐不止。
几经折腾，血骷髅最后终于挣脱出来，望着两具尸体，空洞漆黑的眼眶好像焚出贪婪的火光，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快朵颐两具尸体起来。
少女站在门外，靠着门板，小声咕哝着：“派两个人普通人监视我……就不怕遭到神罚么……”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提示，她立马接起来，满脸高兴地说:“早上好啊！”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
“早上好，帮我调查一个人。“白尧轩说。
“怎么哭了？”少女皱了皱眉毛她听出了一丝哭腔，刚要问他谁欺负你了。
白尧轩却又说:
“帮我调查嫉妒。”
不等少女回复，电话就挂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