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吩咐捕快把尸体抬走,送到衙门验尸房进行尸检。
他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围着石室不停地打量。
时而愁眉紧锁,时而满面愁容。
他忽然道:“你是说,那落拓的乞丐藏匿在密室之中?但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出路,这间石室便是密道的终点。”
云归雁叹道:“或许还有暗室,我们只是不知道罢了。
那乞丐对中原山庄的地形如此的熟悉,若不是发现了沈中原的尸体,我不能不怀疑凶手是沈中原假扮的。”
雷震道:现在那乞丐一定躲了起来。想找到他不太容易。”
云归雁笑道:“雷捕头,请你也派人严密监视城南上清观里的疯道人,他对这件事也知道事情内情,只是不愿意透露。”
雷震道:“你认为杀沈中原的动机是什么?情杀?仇杀?还是-----”
云归雁笑道:“等我问过沈夫人之后才能知道。”
雷震疑惑道:“她会说吗?”
云归雁道:“之前她可能不会说,但是今天我想她一定会说的。”
云归雁便不在说话,他缓缓的走出甬道,又返回到石室中。
那条甬道呈喇叭状,越往里面越是宽阔。
他走出佛堂,便不再回头。他此刻只希望雷震能够很快的查出沈中原的死因,他绝对有理由相信沈夫人直到这乞丐的真实身份。
但是当他见到她的时候,他竟然说不出口。
沈夫人花容失色,脸色苍白。躺在一张细锦铺成的软踏上,紧闭双目,紫嫣也站在床前痴痴的发呆。
云归雁轻声问道:“沈夫人。”沈夫人缓缓睁开双眼,示意他坐下。
云归雁坐在榻前的竹椅上。
他似乎要开口,沈夫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云先生,我知道我不该骗你的,可是、、、、”
云归雁道:“我知道,您有您的苦衷。”
沈夫人道:“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歹毒的心肠。”
云归雁听得出那个他指的就是那落拓的乞丐,他们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她会继续的说下去。
沈夫人道:“那个乞丐,其实我丈夫很久之前便认识了,他叫独孤雁。”云归雁的脸上并没有显得惊讶,只是喃喃道:“我已经猜到是他。
我已经跟他交过手,敏捷的身法,诡异剑术。除了那声名狼藉的独孤雁还有谁呢?”
沈夫人一惊道:“您已经猜到?”
云归雁颔首道:“不错。二十年前,江湖上曾经出现过一个令人闻风丧胆江洋大盗。他不但偷盗州府县的官家,还闯山破寨,连犯数十起大案。
因为他身法敏捷,剑法高超诡异,江湖中都称他[追风剑]独孤雁!
他已经消失了二十年了,有人说他被大内的高手围攻致死,也有人说他恶贯满盈,遭受病痛折磨而死。
无论哪一种传言,独孤雁的的确确是销声匿迹了!我实在想不到想不到却隐居在这比阳县中。”
沈夫人道:“我丈夫沈中原这个人,为人直性豪爽,与人交往从不看人身世背景。
大约在三年前结实了这位独孤雁。
这人也算豪爽,交往不到半年,便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我丈夫。
我丈夫并没有介意他过去的身世,只是告诫他不要在干以前的见不得人的事。他也曾经发誓,直到老死也只默默地做一个普通人。
我丈夫便不再说什么,经常邀请他来谈经论道。
那独孤雁这些年来,一心钻研佛法,颇有禅机。我丈夫便与他成为莫逆之交。”
云归雁笑道:“你丈夫忽然失踪,你难道就不曾怀疑他吗?”
沈夫人道:“我也曾怀疑过他,但是我想我丈夫跟他是至交。他应该也不会加害我丈夫,事实上我想错了。
那一夜他们在佛堂里谈论了一天一夜,甚至发生争吵,我以为他们只是闹了一点矛盾。
以他之前的性情,很有可能是把我丈夫囚禁起来,等过几天气消了自然会放了我丈夫。
可是我一直等了半个月,都没有任何线索。我打听到云先生这两天路过比阳县,所以就想办法把您请来,希望您能帮助我查出我丈夫的下落。
盼来盼去,没想到所有的心血终究还是化作了泡影!”
花似雪潸然泪下,病态的脸颊上笼罩着一层绝望的死灰。
云归雁道:“那佛堂里有暗道的事你知道吗?”
沈夫人道:“我确实不知道那里有暗道。”
云归雁道:“你知道沈中原和独孤雁有什么瓜葛,他们究竟在争吵什么?”
沈夫人摇了摇头,她的确不知道。
云归雁道:你之所以不肯告诉我独孤雁的真实身份,就是为了沈中原的声誉。
一个名震两河的大侠和一个早已隐匿的江洋大盗混在一起,难免会少不了流言蜚语。
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做一百件好事别人未必记得你,但是有一个污点,就会遗臭万年。”
沈夫人颔首,她缓缓道:“人言可畏!”
云归雁道:“想必夫人已经看到,这追风剑独孤雁绝非浪得虚名!萧杀,白无常,冷冰,冷霜这四个声名显赫的杀手都栽到他的手里。你现在已经跟他结下了很深的梁子,他一定还会找你的。
如果金刀难敌沈中原还活着,想必独孤雁还不敢造次,但是如今夫人的处境岌岌可危。我看还是移居到别处,等到擒住独孤雁再作打算。”
沈夫人不肯。
她喃喃道:“中原山庄是我的家,我要守在这里。”
她留下了泪水,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我丈夫已经不在了,我也像浮萍一般没有了根。我已经将生死看淡,我只想求您帮我找出杀我丈夫的真凶。”
云归雁见她死活不肯离开,便吩咐捕快加紧人手护住中原山庄,以确保沈夫人的安全。
沈夫人示意他带走紫嫣,她不希望紫嫣跟着她等死,云归雁只好带着她离开。
云归雁一边走一边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落拓的乞丐是独孤雁。天风镖局的秦三爷是秦烟横。他们都是二十年前隐居到比阳县的。他们为什么都选择同一年隐居,而且都隐居在比阳县。城南上清观的疯道人是谁?他为何认识独孤雁,他们之间到底发过什么重誓?疯道人口中说的他到底指的是谁,那个在树林中用断龙手接住雷震铜箭的人是谁,是不是疯道人说的‘他’?那这些人跟上官无我有什么瓜葛,为什么秦和尚中碧波掌而死,他之前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的恐惧。沈中原为什么会死在密室中,他究竟因何而死?)
云归雁觉得自己脑袋要裂开了,他此刻只想提一桶冰冷的井水从头顶上浇下去。
紫嫣看着他道:“想不通就别再想了。过度的用你的脑子,你会变得跟那个疯道士一样的。”
云归雁笑嘻嘻道:“如果真的变成那样就好了。”他忽然又沉下脸道:“疯子也有疯子的难处。”
紫嫣对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
夜很静,晚风萧索。
长街上店铺早已关门。西街的春香院依旧是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这与寂静的长街显得格格不入。
云归雁忽然停住了脚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紫嫣。
紫嫣被他这眼神吓的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娇声道:“你这样会吓死人的。你又在发什么傻?”
云归雁正色道:“你有没有听到一阵诡异的萧声?时断时续,如泣如诉。”
紫嫣不由的心头一震,她声音变得有些颤抖,道:“云公子,你不要吓我,我怕的要命。”
云归雁苦笑道:“我也怕的要命。只怕他已经来了。”
说罢,放眼向不远的桥边望去。
玉阶上忽然升起了一团白雾,白雾已经笼罩了整个桥面。
多么诡异的一团白雾!
白雾中传来阵阵的玉萧声,那萧声凄凉以及,摄人心魄。
迷雾中隐约闪出一个人影。那人影一身白衫,披头散发。死灰色的脸上,那如鬼火般的双眼发出碧森森的亮光。
那人影缓缓把玉萧移到嘴边。
那是一张极其恐怖的嘴,双嘴几乎开叉到耳根旁。嘴角一裂,露出两排白森森且尖利的牙齿。
那简直就不像是一张人脸。
云归雁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了,第一次是在那郊外的暗室里。虽然内心还是有些害怕,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
紫嫣确实第一次见到他,吓的几乎要瘫到在地上。
云归雁问道:“你真的是上官我无?”
“是我。”声音显得很近却又似乎很远。
云归雁问道:“秦烟横是你杀的?”
那白衣道:“是我杀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
云归雁又问道:“那沈中原也是你杀的?”
白衣道:“他是第一个死在碧波掌之下的,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云归雁问道:“你为什要杀他们?”
白衣一字一字道:“报仇。”
云归雁冷笑道:“你究竟是谁?”
白衣悠然道:“上官无我。”
云归雁冷笑一声,拔地而起,凌空一剑,直刺那白衣。
那一剑直刺白衣的咽喉,白衣却向后一闪消失在白雾中。
云归雁又是一剑刺空!
微风吹过,白雾很快消散。
云归雁只身站在桥上,四周夜雾凄迷,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那白衣早已不见了身影。
好诡异的身法!
云归雁此刻变得有些焦躁,他回到紫嫣跟前。
紫嫣这才回过神来,她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紫嫣神色紧张,喃喃道:“这真的是上官无我的鬼魂?”
云归雁淡然道:“也许是,也是不是。”
紫嫣惊魂甫定,道:“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云归雁悠然道:“他来,无非就是让我们更加相信鬼魂复仇的存在?”
紫嫣道:“我真的快要相信鬼魂杀人这件事了。连你云公子的剑都能躲的过去,不是鬼魂又是什么呢?”
云归雁淡然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
紫嫣叹道:“你不但剑法高超,就连修养也非常人所及。这个人身法如此迅捷,比起月无痕如何?”
云归雁道:“比起江南摘星山庄的月无痕,还是逊色一些,但也绝对算的上一流。”
他的眸子变得有些暗淡,仿佛不忍心回忆起那段过往。
他又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晚的月色不错,我们还是赶紧回客栈休息吧。”
紫嫣也喃喃道:“今天遇到太多的事,的确该回去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