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在浮沉,也不知道是第几年,只知道天空的颜色已经变了七次了。
在第七年的梦境里,江云终于是在断气之前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然而玉溪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侧了侧身子,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落寞,“记住我的名字,也许你会明白的,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梦境就此终结。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黑暗。
这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偶尔有几座不算高的丘陵矗立,尽管接近于荒凉的西域,但这里却很是有几分生机,各种仙人掌,红蓖麻,青荚叶,鹰嘴豆划地而生,放眼望去,绿意葱茏,在丘陵周围,笔直的生长着几棵白杨,但更多的是却是不算高大的黄杨与红柳,树上偶有灰褐色体型庞大的秃鹫叫嚣着远去。
在靠近山丘的一颗黄杨树下,江云正神色木然的站在那里,是的,站在那里,而不是躺在床上。就在昨天,一个自称西域大悲寺来的人出现在了江云的面前,此人身穿有些褶皱的佛衣,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远行人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很清明,“病的很久了吧,想像自由的人一样去感受大自然的魅力吗?我可以帮你,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的太早,凡事都有利弊,我能让你自由的生活,但代价是,”停顿了一下,“你的寿命将减至七天,你考虑考虑吧。”
几乎是在西域僧人说完的一刹,江云略显平静的声音传来:“不用考虑了,来吧,我愿意,”似是有一滴晶莹划过江云的脸颊,“你不明白那种苍白而又无力感觉,而这种感觉我整整‘享受’了七年,七年啊!”
老神在在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江云,“也许我明白。”诧异的看了西域僧人一眼,不过江云并没有说什么。
在江云这并不算太大的小屋里走了走,或许是常年生病的缘故,小屋有些杂乱,四周是白色的墙壁,只有最里间,也就是江云躺着的地方,有一幅壁画,画上的内容已经看不真切了,就连画的颜色也几近苍白,在床头找了把椅子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倒出一颗类似丹丸的东西,又看了看江云,“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这是西域大还丹,可惜搁置太久灵性散了些,要不然也不必…”看了江云一眼,叹了口气,又从僧衣内拿出一个七色的有些破旧的葫芦,从里面掏出一颗偏绿色的草来,“这是还升草,煎药同大还丹一起服下你便可以远离这张让你痛苦的床了。”
江云的面色有些古怪,那什么西域大还丹他不认识,但是那从七色葫芦里拿出来的偏绿色的草他确是认识的,作为一个从小在西域以南无尽平原上长大的人,他对这种在平原上生长的想当茂盛的狼尾草再是熟悉不过,只是闻着那略有些暗腥的气味他就知道,这错不了。不过,江云却没有说什么,他不想他心中升起的一丝幻想破灭,哪怕这个西域僧人只是在消遣他,他也认了,起码,现在的他还有些希望,不是吗?
然而令江云没有想到的是,这闻起来特别难闻的药草配着味道着实不怎么样的大还丹,他的病竟奇迹般的好了,虽然现在的他只有了七天的寿命,但江云内心的欣喜丝毫隐藏不住,不在床上躺上七年,你是不会明白那种能站起来的感觉有多么美妙。
西域僧人在江云病好以后就走了,就好像他来一样,无声无息,他没有说将要去哪,江云也没有问。
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江云沉默的看了看身上挂着的一个木制的花样饰品,那是西域僧人走之前留下的。“这是用柳铁木制作的西域七色花,七色花,你知道吗?那是一种神奇的植物,如果你能见到的话,你肯定也会为自然造化的神奇而感动,”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隐隐有种狂热,“当然这只是个饰品,内藏机括,每过一天,便会有一片叶子脱落,正对着你仅剩的七天。”
想着西域僧人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江云抬头向远方望去,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向天边滚动,太阳早已不见了踪迹,就连夕霞也没入到远方层叠的山中,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不时有几声秃鹫的叫声在丘陵周围传出。
“要下雨了啊,”一道喃喃声传来,接着便是雨滴洒落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江云生命倒数的第七天,随手关上门,仰头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或许是昨天下了雨的缘故,今天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就连偶尔吹过的微风也温柔的像含羞的少女,很是动人。
回头看了看这间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屋,终是不再迟疑,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就在昨晚,江云一宿没睡,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久,在他生命的最后七天里,他想出去走走,去看看那已经阔别了七年的世界,在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外面的世界,他想生长在道路两旁笔直的白杨树,他想屋外平原上各色各样的野草与野花,他也想见见外面各种各样的人和事物,总之他不再想躺在这里了,对一个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可是现在,他又多了种想法,他想看看西域七色花,那朵传说中的,只存在七天的,与他命运相似的七色花。
至于出去向哪走,只是犹豫了一瞬,江云就拍板了下来,西行,不只是想见见西域七色花,还有一些模糊的存在于脑海中的问题也许西行会有答案。
“玉溪,”这是江云昨晚脑海中出现的名字,他已经有些忘了这是从哪来的名字,但是他就是记得,好像还很重要,“玉溪,倒过来读不就是西域吗?”江云似是笑了一下,也好像没笑,黑夜里分不清楚,只是感觉江云好像翻了个身,夜,寂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