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执听完落卿的话,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他终于是明白了一些落卿的想法,对于她来说,生命的意义太过于沉重。正是因为她死过一次才更珍惜生命,她说过要好好地活,可是却看到这么多无可奈何的命运。这种无可奈何让她的信仰崩溃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的错,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无执上前,幻化成了原本的成人模样,将落卿的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着自己,轻声说,“丫头,这不是你的错。”
只这一句,落卿就觉得心被狠狠地揉了一把。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
无执把自己白白的大尾巴送到了落卿的手旁,见她稍稍迟疑,又往前送了送塞到了她的手里。
落卿搂着无执的尾巴终是放声地哭了出来。无执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将她凌乱的头发向后捋顺。这情景,与多年前如此相似,她总是沦陷在无执那温柔的怀抱里,这温暖的感觉如此真实,可是又那么虚幻。
待落卿哭了一会,稍稍平复些。无执才开口安慰道,“你也是个傻的,看来以前觉得你聪明倒是我看走了眼。先不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就是你不把那毛小子带出来,这些找他的人就都消停了?这些年哪一个不是费尽了心思去寻他?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找到他再带出来,不是吗?”
无执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夏府里的事,我也多少听凤姑娘说了一些,你是从这来的,如今又看着这的小姐远嫁番邦,自然是心里不舒服。可据我所知,她是十分愿意的,倒是他嫁的那个不太高兴。朝廷的手段如今你是见识到了吧,的确是残酷,每个都是皇上的棋子任他操作摆布。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享受了他给予的荣华富贵、名誉身份,自然就得给他卖命。有些事是注定的,就像这夏府的小姐,生下来就是被当作工具的命运,她自己不知道吗?就算再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像你一样逃出去?真的逃出去了,她又在外面活得了吗?温室里的花,生来就是任人把玩观赏的,若是真想放它自由开在山野上,那便是她的死期。”
落卿想着无执的话,擦了一把眼泪,办天才开口。“道理我是知道,可……”
“可什么?可自己真真地见着就想不通了?就钻牛角尖非要怎么着才行?你能怎么着?就算你死了,你能改变什么?”
“我知道,我也做不了什么。就说慕离那,你手里的姑娘,绝不仅仅凤姑娘那的,想找一个性情与我相近的想必不是难事,样貌就更好说了,易容是你的看家本领。就算不是长远之计,唬一阵他还是办得到的。”
“倒是为别人都打算的清楚,既然都知道,在这犯什么傻?”无执用手轻轻敲了一下落卿的头,眼里仅是宠溺。
“我是犯傻,那你呢?在这和我说的头头是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都是注定了的,那你还要费力寻慕离做什么?你还不是相信改天逆命的这一说?”落卿也不甘示弱,抬头瞪着无执。
无执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反噎自己,一时竟气笑了。“好啊,这是脑子会转了是吧?现在看来,真该不管你,让你埋在那野地里,被野兽挖出来吃了。”
沉默,还是沉默,一下子屋里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让人觉得可怕,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可说的再好听,我终究不也只是你的棋子吗?与那些可怜的人一样,将命交到别人手里,任其利用。正是因为我不想再这样,我才做了这个决定。”落卿停止了哭泣,从无执的怀里挣脱出来,平静地看着他。
无执定晴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的落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说的没错,无论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像现在这样避而不谈,都改变不了自己就是利用她达到目的的事实。不仅利用她,还亲手给她投毒,以她的性命要胁,甚至连她在意的苑竹修也一并利用了起来。
“我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无执脸色由晴转阴,他本是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落卿还是一针见血地提了出来。
是啊,他已经习以为常,在漫长的岁月里,无执都是这样过来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他利用的工具。他迷惑他们,指使他们,让他们倾尽一生为自己所用。
看待那些生命不过几十年的凡人,就像看待林子里的一只老鼠一只飞鸟。他习惯了被仰望被称赞,看着那些平凡的人们对自己臣服,他把这些人为自己奉献一生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这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落卿的想法,甚至她的安全。像凤姑娘那样美丽的女人,仍然愿意为自己付出一生,这在她们看来是莫大的荣幸。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这么多年,他已经非常麻木。甚至都彻底忘了,这些人除了是自己的工具,还应该有自己的意志和选择。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便是对的吗?你以为你是谁,有权利决定别人的一生应该怎么过?”落卿见无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是无法认同,她皱着眉头看着无执,等待着他的回答。
到了这里,无执现在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女子是与那些人凡人不同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妖术迷惑,她是真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那些只会听从自己命令的傀儡。
所以,有始以来第一次,有人忤逆无执的想法,甚至威胁他。他以为落卿也只是一开始会清醒,早晚都会和其他人一样沦陷的。也只因为她稍有不同,自己才将她留在身边数年。可现在他明白,自己这一次并没有成功,她仍旧有自己的想法意志,她仍然向往自由,并没有觉得应该为他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