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从夏子那出来，去湖边坐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沉她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也没理会上来咨询的丫鬟，径直进了屋一头扎在床上。
她觉得全身的力气就像都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浑浑噩噩，疲惫不堪。她呆呆地望着床边的纱幔，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二十几年自己竟什么都不知道，只活在阴谋、欺骗和利用中。
她闭上眼睛，想着自己曾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欺侮无辜的夏简之，怨恨一直爱护自己的亲哥哥。可如今，真心想帮自己的也都是他们。
宝珠翻了个身，闭着眼身体蜷缩起来，想让自己从这无尽的痛苦中逃离出来。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纸船。
宝珠伸手去拿，可刚要触及，她便胆怯地抽回了手。她仔细看着这只自己曾视若珍宝的小纸船，眼泪终是止不住了，顺着脸颊滴落到了枕头上。她也不管这湿湿黏黏的难受劲，只是想哭个痛快。
不知哭了多久，宝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再睁眼，已过了早饭的时辰，想必是丫鬟知道她昨夜折腾的晚，今早想让她多睡会。
清醒了些刚要起身，觉得手里好像握着什么。张开手来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的是枕边的那只小纸船，她也不知道是何时握在手里，可看纸船已潮湿发皱，应该是握了好些时候了。她直直的看着手里的纸船，坐在床边许久，才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宝珠唤人进来伺候洗漱，看着丫鬟端来的早餐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只喝了半碗清粥便起身出了门。
她来到了落住所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鼓气勇气敲了门。闻声前来开门的是青檀，显然她看到宝珠先是一愣的，而后又快速换上了标准的笑容，恭敬地施了礼。
宝珠随着青檀进去，刚进门她就闻到了强烈的中药味，不禁捂住鼻子干咳了几声。
落卿听见宝珠的咳嗽声，知道她来了，稍起身。仔细瞧着，她眼睛微红，脸色也不好。
落卿先吩咐青檀将窗打开，将药味散去些。又让她去厨房要些干菊和枸杞给宝珠那送去，意在清火明目。
青檀自是明白落卿的意思，点了点头轻声出去，将门小心带上。
“现在这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便说吧。”落卿见宝珠心事沉重的样子，率先开了口。
宝珠见落卿脸色苍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本想关心问候一下，可又怕她觉得自己虚伪造作。这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了。
“你昨日去见过你哥哥了吧。”落卿见宝珠还是不言语，便又问她。
“嗯。”宝珠小声地应着。“哥哥与我说了许多，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究竟多糊涂。”她又抬头瞧了瞧落卿，语气中满是愧疚，“是我害你受不了不少苦，若是有什么我能补偿的你尽管说，我自会去办。”
落卿摇了摇头，“如你所见，我现在这副样子是撑不了多久的。过去的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自责。”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你还这么年轻，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宝珠不忍心往下说，神情复杂地看着落卿。
落卿轻笑着安慰道，“我本就是大夫，自是清楚不过的。这是我的命，得认。可是你不同，你还可以选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宝珠知道落卿所指何事，她低着头不语，屋时一时间就这样安静下来。
落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宝珠说，“你的人生是由你自己决定的，而我们能做的只是告诉你事情真相，可是真正的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所以我也好夏子陌也好，都没有为了阻止你嫁给墨夷强迫你、欺骗你。”
“我知道。”宝珠抬起头，感激的看着落卿。“你们说的话我都明白，墨夷身份复杂现在皇上又利用我，大大削弱了他的势力。他对我定是有怨气的，你们怕他待我不好。”
“不止这样，即便你真心待他，可你的身份尴尬，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皇上和夏子陌派去监视他的奸细。而他生性多疑，对你是决不可能以真心相待的。现在在你面前困难重重，你还是要去吗？”
宝珠半天没作声，她沉思了好一阵才开口。“我怎会不知这些呢，可……”她哽咽起来，“可这二十年，除了哥哥，便是他对我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陪着我、安慰我，让我觉得日子也不再难熬。即便如今知道他是有意而为之，可我现在已无法忘了他。”
“旁人家的小姐，十六七岁便成婚，晚的十八九也嫁了。可如今我已过了二十，上门提亲的越来越少，有的也都是些入不了眼的。身份家世稍好些的公子，早已婚配，来求亲也只是让我做个侧室。如此，我本都不想嫁人了，想着自己孤独终老也未尝不可。”
“可偏偏遇到了他，他让我体会到了男女之情。牵肠挂肚思念成疾，原本好过的日子见不着他就变得不好过了。之前想着，若是他想利用我逃出去，我也是愿意的。只是没想到现在皇上赐了婚，听到圣旨的那一刻，是我这二十多年最高兴的时候。只那一瞬间，我便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我想嫁给他，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落卿一直没有打断宝珠的话，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声。
“若是早晚都要被利用，嫁一个自己不能选择的人，那何不现在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如果现在错过他，我会后悔的，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所以明知他不会真心待你，而且前路异常艰险，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是吗？”落卿最后一次确认宝珠的想法。
“是。”宝珠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异常坚定。“无论以后如何，此时我的心已经给了我答案。”
“好，那你便安心准备婚事吧。你哥哥那我会去说，只要你想好了，便不会有人阻拦你成为墨夷的妻子。”落卿见宝珠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
“谢谢你。谢谢你至今为我，为我们做的一切。”看得出宝珠是由衷感激的。
落卿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宝珠也不再停留，嘱咐了落卿几句便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