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熹从七海回到上州同德宫,只身一人在宫中养胎让她觉得十分无趣。
每每想起在七海时,她不得接近海底的水草,否则那些水草便会瞬间枯萎,她心中就会觉得十分难过。
自己是从小生在七海的,如今竟因为嫁给了要离,怀了他的骨肉,竟会与七海水火难容。
廿熹在同德宫里由一众仙娥服侍,却觉得甚是孤寂。
虽说自己是主动离开七海的,却总感觉是被七海抛弃的女儿一样。
这日,她出宫去散心,想到初见锦容的深山中去走走。
那处隐世的别院还在,瀑布挂在山尖飞流直下,绿林森森,花红鸟鸣,空谷传响,十分怡人。
可是山间的小屋里,已经没有当年的廿熹和锦容了。
廿熹在小屋里独自回忆着过往,心中的暖意油然而生。
片刻后,一句熟悉的招呼声传来,“一个人到上州来吗?”
那声音像极了当年她初见锦容时,却又有几丝陌生的感觉。
廿熹猛然回过头来,只见有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站在那里,她的双腮上各有一块横肉,双颊微红,额间有几簇厚厚的皱纹。
廿熹见这女子面相中满是狰狞之色,不是善类,便疑惑道,“请问你是?”
“大胆,见了本上仙还不行礼?”
廿熹听了这话,心里暗笑,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她淡淡道,“本仙乃是七海的仲海公主,位列上神,若按仙阶,你该向我行叩拜之礼。”
那黑衣女子却哂笑起来,“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廿熹随意答了她的话就要转身离去。
“我乃是要离之母,蝽蝉。”
话音刚落,廿熹的脚步立马僵住了。
她刚刚说……她是小兽的娘亲!
那么她就是我的……
大事不好!
我刚刚对她多有得罪,本来小兽就说过,他娘亲就对我们的婚事不甚满意。
真是冤家路窄!
如今,我们的关系恐怕会更紧张了。
廿熹缓缓转过身来,对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堆着笑脸,“仙上,廿熹之前不识您的容颜,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蝽蝉见廿熹对自己还有几分惧怕和尊重,便大摇大摆起来,“现在认识本仙是谁了?”
廿熹安静地点点头,想不出话来答她。
二人见面太过突然,到如今,廿熹还不知上次中了兽毒一事是蝽蝉安排的,要离将此事默默地压了下来没有向她说明。
她只是深知,之前从未和蝽蝉有过交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相处。
“你们二人的婚事我从未点头,你们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越过我去求要离的祖母为你们主婚。在本仙的眼里,从未承认过你是委舾的媳妇!”
廿熹见蝽蝉来者不善,也不愿与她交锋,只是默默听着,想了一番才回答,“多年来,我和要离没有到委舾拜访您,是我们的错处,还请前辈见谅。”
“黄口小儿,果然年少无知,你以为一句见谅就能令所有问题一笔勾销吗?”
廿熹偶尔听要离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如今看来,这个蝽蝉的脾气的确十分暴躁。
廿熹想了想,温柔地说起来,“前辈,纵使我们过往有错,可是如今我已经怀了要离的骨肉。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咱们和睦相处?”
“孩子!你还敢跟我提孩子,真是不知羞耻。说到孩子我就来气,你们在上州自立门户,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还是瞒着我。如果我今日不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永生永世都瞒着我?”
“仙上,廿熹不敢。”
“你是七海公主,自是过甚,胆大妄为,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
蝽蝉句句话咄咄逼人,廿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默默承受着她的指责。
二人在别院中僵持不下,廿熹只得缓缓说道,“前辈,既然到了上州来了,便去同德宫一叙吧!我和要离的宅邸安在那里,廿熹斗胆请仙上去品茶赏花。”
听了这话,蝽蝉的怒气不减反增,“你还好意思提那个淫窝?!真是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蝽蝉想到同德宫的旧主,心中一阵怒气涌上来。
软的不吃,廿熹只好来硬的,“仙上,既然您不愿驾临同德宫,晚辈也不会强求。大家见面彼此心中不快,不如就此别过吧,。”
说完,廿熹转身就要走。
谁知?
蝽蝉却并不愿意放她走,“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着,蝽蝉便使出金丝玉缕出来要缠住她的腰身。
廿熹无论如何就业没想到,蝽蝉会对自己动粗,一时间大意,被她拴住了腰腹大力地拉扯到地上,拖出去十几米开外。
想到腹中幼子,廿熹一时怒火攻心,双眼充血,红着眼缓缓爬起来,“我本不欲与你相争,为何一再逼迫?若伤及我腹中稚子,我必十倍奉还!”
蝽蝉却得意地讪笑起来,“随你去吧,你若不怕要离背负上为妻弑母的罪名,就尽管来吧!”
说完,蝽蝉做出赴死的形状。
廿熹听了这话,却不敢使出法力来。
她想到要离自小与母亲关系不睦,如今虽然蝽蝉出言不逊,自己作为晚辈,却不能冒犯她。
她想了想,不得已将已经运到手掌中的法力修为又收了回去。
廿熹只是轻轻扯着腰间的金丝玉缕,生怕它们伤了自己腹中的胎儿。
廿熹的身上沾了许多的清灰,但她说话仍气势十足,“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便赶紧会委舾去吧!倘若日后我们二人诞下了子嗣,说不定会带回委舾与您相见的。”
“哈哈哈哈……你此言差矣。”
廿熹不解为何蝽蝉会如此放浪,“为何?”
蝽蝉满脸的笑容顿时渐渐僵住,她眼中发出狠厉决绝的冷光,“因为,过了今日,你便见不到你的孩儿了,本仙也不愿意见到你们两个生出的孽种。”
正说着,蝽蝉已经拼尽全力,收紧金丝玉缕的飘带,又将廿熹吊到了天上甩出去。
此时,廿熹心中一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被生生地勒紧了,沿着腰腹吊到天上去了。
她从未想到,蝽蝉会如此心狠,自己降低了防备,原来只是给了敌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蝽蝉接着又金丝玉缕的飘带扯回来,使得廿熹五体朝地,廿熹便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廿熹被一阵剧痛和突然的击打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恍惚就晕了过去。
她刚刚闭上眼睛,乌黑的大脑中就不停地有个声音在喊着,“醒一醒,你的孩子,快去看看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呢?”
被这个声音呼唤着,廿熹不得不强忍着伤痛撑开沉重的眼皮,她的双眼还未完全睁开,只闻见一片血腥的味道和狰狞的笑声。
她惊得连忙睁开眼睛,大吼一声,“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蝽蝉“哈哈”大笑起来,“孩子!?本仙留不住自己的孩子,你也休想留住你的孩子,哈哈哈哈……这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你看到了吗?哈哈哈哈……”
廿熹趴在地上,斜眼瞪着蝽蝉,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整个都燃了来报仇。
她口中含了一口苦涩的鲜血,大吼一声,发出浑身的仙法力量,将绕在她腰间的几根金丝玉缕瞬间便震断了。
廿熹缓缓地从地面上升腾起来,站在蝽蝉的对面,呆呆地瞪着她,“为何要害我母子?”
蝽蝉却云淡风轻道,“你为何将我的儿子抢走?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本会按照我的原计划一步步稳稳地发展下去。怪只怪你瞎了眼,选错了男人。你若有本事,便杀了我泄愤吧!”
蝽蝉故意激怒廿熹,廿熹腹中胎儿被害,一时间乱了方寸,失去理智,她眼中布满血丝,使出周身的法力要将蝽蝉碎尸万段。
但是蝽蝉却是极擅长飞逃的,她趁着廿熹被怒气迷离了双目,转眼间在廿熹的眼前闪开了,让廿熹只是扑了个空。
蝽蝉得意地飞到廿熹的身后,妖媚说道,“别挣扎了,仲海。你急火攻心,当真是忘了孕中的女子不宜动气,适才使出周身的仙法,只怕你的幼子眼下已经胎死腹中了吧?哈哈哈哈……真是省得我自己动手了。”
说完,蝽蝉便一溜烟在一团黑雾中飞走了。
廿熹留在原地发呆,她只觉得腹中一时轻快了不少,双腿僵硬冰冷,有许多的血顺着她的腿流到了地上。
她先是觉得下身发冷僵住,进而只觉得周身都被掏空了。
她一心想着孩子,不知道两个可爱的孩子是否已离她而去。
此刻,廿熹的手颤抖地厉害,她低下头轻轻摸着小腹,双手仍止不住地发抖。
廿熹看着血流了一地,顿时语无伦次。
她张开嘴巴想哭,想喊,可是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在那里,一时间失声哑住了。
廿熹失声痛哭,不知该怨谁恨谁。
她呆在那里,周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
片刻后,廿熹感觉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在血泊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