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北州依旧是大雪纷飞,满目苍莽。
帝宫内,骑牛召集了一众仙娥过来,莺歌燕舞,暖意浓浓。
而帝宫外,与宫内的余音绕梁相比,却是十分不同。
云霄之中,静阑无声,出奇的安静!
站在帝宫上的云霄中,好似所有的争斗和杀戮都被抹平了。
大雪静静地飘下来,宫檐上积聚的落雪越来越多。
忽然,“扑棱扑棱”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向帝宫这边飞过来。
仔细去听,这好似是鸟儿扑闪翅膀的声音。
这一片“扑棱扑棱”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悄然间,这声音竟吹了一簇簇的浓云飘过来了。
“啾”“啾”!
随着一声洪亮清脆的鸟鸣声响起,浓云之中,忽然飞出一只巨型的白羽飞鸟。
这只鸟通体雪白碧透,身上散发出蓝莹莹白灿灿的灵光,羽翅上的像雪绒花一样柔软蓬松。它的头顶上,还有九支渐长的白色软羽,软羽的尾部蜷曲成一道道环形的弯钩。
这只百鸟,便是雪凰遗孤,她也是当年七海之中的仲海公主—廿熹。
廿熹之后,紧紧地跟随着成千上万只神鸟灵凤,它们自在欢脱地在天空中翱翔飞游,恰似刚刚脱缰的马儿一样,纵驰九天。
在廿熹的带领下,百鸟全部聚集到北州帝宫周围,自觉地围成了一只巨大的五彩圆环。
此时,骑牛正在殿内享受美酒佳人,宫商角羽,十分惬意。
突然,有一个兵将冲进来,“王爷,天上突然来了许多的鸟儿,将帝宫团团围住了。”
“什么!?难道是……”
一时间,骑牛想到了海后的义女。
他心中狐疑地想着,“不会是思年那个不争气的孤女,又打回来了吧?”
骑牛十分谨慎,连忙吩咐下去,“召集所有兵力,射光天上所有的鸟儿。”
“是。”
那个兵将才刚刚走出去,骑牛却越想越不妥。
不可,本王绝不可大意。
正这样想着,骑牛就要拍案而起。
谁知?
“嗖”!
突然,一声出其不意地声响落下来。
骑牛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那支玉剑。
这玉剑直直地插在桌子上,与骑牛平行而立。
骑牛吓得呆呆地停在原地,弯着腰,才刚刚站起了一半身子,就再也不敢动弹了。
殿下的那些绝色娇娥,也吓得一动不动。
许久,骑牛回过神来,抬头看看房顶上那个圆溜溜的洞口,洞外仍在向殿内飘雪,寂静无人,他这才擦罢额头上的细汗。
接着,他突然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百鸟飞过,遂心中大怒。
“臭丫头,欺人太甚!”
骑牛怒吼着,大口喘着气,直起身子来,笨拙地伸出双臂就要拔剑。
此时,屋顶的那个洞中,忽然有飓风暴雪飞旋着吹下来。
俄顷,那股旋风就把桌上的玉剑卷走了。
接着,伴着“啁啾”一声长鸣,从殿外飞来一只雪凰。
落地之间,这雪凰在白光薄雾中显化出人形仙身。
“骑牛,今日,本公主要来拿你的命!”
听见廿熹一声杀气腾腾的吼声,殿内的仙娥瞬间被吓得“啊啊”大叫着,落荒而逃。
她们飞跑着躲到殿内的神柱后面,可是,廿熹却并不会让她们如意。
只见廿熹痛快地挥了一下衣袖,一股寒凉冰透的仙气接着就从她身上四散飘开。
眨眼睛,那些仙娥和伺候骑牛的小厮就都坐地倒了下来。
“今日,谁都不许走,本公主要你们亲眼看我,拿下这个大逆不道的战王!”
那些仙娥和小厮被廿熹吓得直打哆嗦,他们不敢不从,却也不敢回言。
众人皆乖乖地重重点头,双手抱住耳朵,甚是规矩。
骑牛见殿下的这些人都是胆小怯懦的孬种,也不屑再去骂他们。
他直接高声喊道,“臭丫头,你不是早就下地狱见阎王了吗?为何今日突然来装神弄鬼,是不是地狱里的日子不好过,哈哈哈哈……”
骑牛本想气气廿熹,可谁知,廿熹满脸微笑,媚言媚语起来:
“我本在地狱里活得红火热闹,可阎王老儿听说,天上有一头不知好歹的牛,他整日里作妖作怪。是而,我才不情不愿地来看看你。”
骑牛斗嘴不成,粗声怒道,“你告诉阎王,本王好得很,无须他挂怀。”
“王爷,仲海既然大老远跑过来,您若不请杯酒吃,岂非让其他仙家笑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骑牛一听,这个臭丫头,居然将计就计,假装是早已灰飞烟灭的仲海公主,真是气煞我也!
于是,骑牛低声不悦道,“想要吃酒,须得先赢了本王。”
“好说!”
骑牛见廿熹十分云淡风轻,怒斥她,“臭丫头,休得跟本王在此磨嘴,消耗本王的耐性。你若是再像上回一般,不战而逃,本王定即刻灭你。”
廿熹却开心地笑着,“王爷,这就生气了?!你抬头看。”
听廿熹这一句,骑牛抬起头来,他看到成千上万的各类飞鸟连成了一张网,气势汹涌地向帝宫扑过来。
这丫头,居然动用了百尾环翎,携了百鸟过来!
一时间,骑牛吓得目瞪口呆。
他稍稍定了定神,镇定起来,“来人!凤族来犯,今日,本王要带你们决一雌雄。”
殿外,裔族的兵将正和漫天的百鸟对峙。
他们朝天伸出长矛和铁枪,可毕竟是强大的凤族来了,他们还是透露出了胆怯与恐惧。
继而,天上的飞鸟直冲下来。
它们用锋利的爪子抓住士兵们的刀枪剑戟,用强有力的翅膀将他们推倒在地上。
才刚刚开战,裔族的士兵们就吃了横亏,他们心中不甘。
因此,裔族的兵将们爬起来,冲上去,用冷兵器和仙法与百鸟厮打在一起。
帝宫外,成千上万的兵将与一群群的百鸟打得不可开交,展开团战。
帝宫的大殿内,骑牛英勇无畏。
他毫不退缩地与廿熹扭打在一起,斗起仙法来。
骑牛心中怒火中烧,使出了全部的仙法力量,誓要让廿熹惨败。
此番,廿熹傲然于殿上,有些轻敌。
只五十个回合下来,廿熹就力不从心了。
这时,骑牛的流沙飞铁棒迎面打过来,令廿熹躲闪不及。
他这一棒将廿熹打出老远,廿熹滑到了帝宫的殿门外,才被挡在那里,摔了个人仰马翻。
这时,廿熹羞得没了脸皮,遽然发怒。
“阎王叫我来领你,你却把我打出去。岂有此理!”
廿熹嘴里说着气话,羞愤地爬起来,怒视骑牛。
继而,她再次一步步走向骑牛。
缓缓行进之时,廿熹抬起双手,将掌心对着大殿上桀骜不逊的骑牛。
突然之间,寒霜平地而起。
接着,冰霜从地上一点点爬了起来,爬到了仙娥的霓裙上,爬到了帝宫的柱子上,爬到了骑牛的酒桌和菜品上,爬到了将士们的铠甲上。
这冰霜将天池与池内的金莲全部冻住,将威武的将士和如花的仙娥冻成了一具具栩栩如生的冰雕,将整个帝宫冻成了一座冰山,将北州冻成了一个冰雪世界。
她这一怒,连北州天牢的牢门都冻住了。
海王、海后、锦荣和玉帝明礼看到牢房的牢门自下而上,簌簌地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心中大喜。
海后满脸惊喜,拉起海王的手,“王爷,我们有救了!”
海王也惊喜不已,重重地点头。
隔壁,锦荣心中窃喜,“妮妮,你终于回来了!”
玉帝也轻轻说,“思年,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我们凤族的子孙!劫后重生,更见韧性。”
帝宫的殿内,廿熹脸色清冷,与骑牛相向而立。
“骑牛,拿命来!”
只听她怒吼一句,便拔出玉剑,向骑牛冲了过去。
接着,廿熹与骑牛便飞上蹿下。
二人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五百个回合下来,才见胜负。
此时,骑牛已力不从心,败局已成。
可他仍然保持着一个王的姿态,气喘吁吁地立在那里,等着廿熹的玉剑,刺入自己的胸口。
“嗖啦”一声,一阵寒风吹过。
继而,骑牛的全身被二尺厚寒冰冻住。
此刻,他宛如一句巍峨的冰雕,晶莹剔透,安静无声。
廿熹静静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意犹未尽,敌人却已成为一尊永恒的雕像。
殿外,百鸟绕着满地各种形态的冰雕环飞,长鸣不止。
廿熹蓦然转身,想离开这个写满了沧桑往事的宫殿。
“娘亲!”
“娘亲!”
突然,廿熹听到了两个熟悉有力的奶声。
她急急地回头,文无和将离已经热切地扑到了她的怀里。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廿熹的心中满是柔情,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是她。”
将离指着殿后默默走出来的鹊羽,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清的泪痕。
接着,将离的小嘴儿巴巴地张开,把鹊羽照顾兄弟二人,并将他们救出来的经过说了一遍。
将离才刚刚说完,文无便乖乖地点头,“娘亲,是这样的,那位夫人好蛮好的,我喜欢她。”
廿熹听罢,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孩子,走到鹊羽目前,“夫人,多谢你的搭救之恩,来日廿熹定会报答。”
这时,只听见“扑通”一声,鹊羽便跪在了地上。
“上神,妾不求上神的恩赐报答,只求上神能够饶恕一个犯了错的父亲。”
鹊羽声泪俱下,跪求廿熹。
“夫人,此话何意?”
鹊羽摸着自己的腹部,哀叹说,“妾已再度怀胎,王爷他只盼着妾能为他生个儿子,好将这九州帝位,作为这孩儿初生的礼物。”
廿熹惊道,“他竟是为了这个?”
鹊羽点点头,低头擦着眼泪。
廿熹十分同情她,却为难说,“骑牛好战,野心勃勃。只怕我若将他从寒冰中解封,他贼心不死,会卷土重来。”
这时,鹊羽跪在地上,向前一步,哭诉道,“妾以腹中胎儿的安稳发誓,定会劝王爷迷途知返。还请上神,饶恕王爷。”
这时,廿熹看到鹊羽,便想到了她当年失去将离时的揪心,想到自己为了孩子甘愿跳进炼丹炉的决绝,她还想到了鹊羽当年,与幼女在后庭中玩乐的美好。
母本为慈,廿熹相信,一个娘亲,能够为了孩子,做到这人世间所有的难事。
廿熹低头,看看身边的两个孩子,文无和将离皆殷切地看着自己。
于是,廿熹轻轻叹一口仙气,转过身去,拉着文无和将离走了。
鹊羽不知,廿熹会否原谅骑牛,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廿熹的背影渐远,接着,她出门挥袖的一瞬间,地上的寒冰可是慢慢消解。
这时,百鸟列阵,啁啾长鸣。
北州之内所有的冰雕,顷刻间玉碎成泥,化为尘埃。
殿外,裔族的兵将们从寒冰中突然解放,瘫倒在地上。
殿内,骑牛也从寒冰中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鹊羽。
“王爷,带我回家吧!”
骑牛深情道,“夫人,我们的家在哪里?难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
“不,我们的家,在戎戈。”
鹊羽边说边悄悄落泪,她扶着披头散发的战神骑牛,走向殿外。
骑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夫人,我和你一起回家。”
这时,鹊羽眼中带泪,微笑地看着他,摸着自己的腹部,温柔道,“王爷,还有我们的孩子,又一个孩子。”
骑牛低下头,看着鹊羽的肚子,也险些落泪。
继而,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灿灿的笑容,“走,咱们一起回戎戈。”
另一边,廿熹和两个孩子已经来到天牢外,她看着这座巍峨的囚笼,长舒一口气。
接着,廿熹拂袖划过天空。
天牢之内,关着四位神仙的大门,便“嘭”地破开了。
廿熹拍拍两个孩子的后背,就将他们打发去找海王和海后去了。
继而,廿熹回头,飞身离开。
九天之中,百鸟齐飞,它们都追着廿熹欢快地去了。
天牢里,两个孩子找到海王和海后,急急地就扑过去了。
海后疑惑道,“你娘呢?”
“她去找我爹爹去了,阿婆我告诉你啊,我爹爹长得可俊了,大大的眼睛,可爱的嘴巴……”
文无听着将离说话,却歪着脑袋,纠正道,“不对不对,爹爹那明明就是帅。”
一时间,两个孩子嬉闹着,十分热闹。
海后听了却大惊,心中思忖万千。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令海后遐想无限。
一旁,海王已然看出了她的心事,默默不语。
锦荣听着这些话,一下子便呆住了。
他心中充满疑虑,连忙跑过来问,“你们哪来的爹爹?”
将离见锦荣来了,连忙炫耀起来,“当然是和我娘成亲的爹爹了,他们早就成亲了,离儿亲眼所见。”
“可是,这不应该啊,他早就……”
锦荣仍满心不解,文无却怪道,“怎么就不应该了,我看你就是嫉妒。你想想,没有我爹爹,哪儿来的我们两个呢?”
“你是说,他是你的亲爹?”
“当然了,我和二离,都是我爹爹亲生的。”
“他可会法术?”
文无听了,调皮道,“会啊,就这样!”
说着,他“呼”地在地上吐了一口火,“咯咯咯咯”地笑起来,十分开心。
一旁,锦荣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