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熹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繁文怪事。
这些神仙真是好没眼力,对我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嘛!
她稍稍站住脚,回过身来,对着诸仙敷衍地笑起来,弯腰做了一个恭敬的揖礼。
“嘿嘿,告辞。”
谁知?
她这一个揖礼,竟让这殿上的神仙都连忙回了一个更加恭敬的揖礼。
廿熹见众仙齐刷刷地向自己行礼,连坐在大殿上的玉帝也是直勾勾看着自己,仿佛要勾住自己,留在这大殿上听候发落。
她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哎~最近我在凡间十分乖觉,并未闯祸啊?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些人都怕我呢?”
“额,嘿嘿,客气,客气了,大家都是神仙嘛!无须多礼。”
她这一句话说出去,众仙才直起身来,低眉顺眼、慈眉善目地看着她。
木族左相站出来,将一只金镯子递给她,“仙姑,可识得这金镯?”
廿熹见众人都对自己毕恭毕敬,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十分恭敬地接过那金镯看了一番,“仙君,我认得这金镯,我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
“仙姑,此话当真?”
“当真。”
木族左相接着转身对玉帝道,“玉帝容禀,我族王君已与天女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有此金镯为证。老身还请玉帝为王君与天女赐婚,以正仙本,安定九州。”
玉帝一惊,“哦?难道仙姑已心有所属?”
左相再次向前一步,举起那金镯,“有金镯为证。”
廿熹心想,你们这些家伙都在说些什么?这事与我何干?
她从左相手里拿过来那只金镯子,举起来,“这镯子是好的,可惜不是戴在我手上的。我那一只,早就赠给思源仙子了,你说得情投意合,该是她吧!”
廿熹将那镯子随意便戴在了左相的手上,站在那里生闷气。
左相忿忿道,“水木两族自上古就常结姻亲之好,仙姑身为思年上神的遗孤,理应择木而栖,为子孙血脉积福积德。”
廿熹心想,这老头子怎么如此啰嗦?我都说了,这些事和我没有分毫关系。
“我就是我,不是天女,也不是凤翎传人。我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生就是这样的,只管自己逍遥快活。你们所说的权欲力量,子孙血脉,与我没有半分干系。”
“这……”
大殿上的一众神仙被廿熹放荡不羁的话给惊呆了,这名冠九州的真命天女怎会是一个黄毛丫头,任性妄为,十分散漫!
廿熹却还挂着傻乎乎的微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这些一肚子鬼话的神仙好不可笑。
楚王心里早就属意廿熹,他站出来缓缓说,“各位,今时不同往日,雪凰遗孤尚且年幼,不知世事。是而,结姻亲之事还须细细斟酌才好。”
廿熹看锦荣说话慢条斯理,太过啰嗦。
她冲着锦荣傻傻笑着,高声大喊,“不必斟酌了,我不嫁!”
她说完这话,大摇大摆地来到海后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干娘,我根本就不喜欢献艺,思源才喜欢他呢!我和你说,那天我见他们两个……”
廿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跟着红了起来,脸上全是娇滴滴的笑容。
海后连连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她慈祥地笑着,“好好,娘亲都知道了。”
廿熹领会了海后的意思,连忙伸出食指来堵在嘴巴上,不再说话。
她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来,看着海王缓缓走到了大殿上。
“玉帝容禀,小女年幼,拜道我夫妇二人膝下不过五百余年而已。这姻亲之事,自是要父母之命,还得她自己允可。”
玉帝捋着胡须,笑意让人难以猜透,“好。”
这时,楚王突然开口,“今日,锦荣在此当众向海王之女求亲,愿以一生清白向众神起誓,必将待仙姑如待自己一般,白首不欺。本王会为她设庙堂殿宇,享九州香火。”
众人听了,皆看着廿熹,就连锦荣也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廿熹觉得被这么多人看着好不自在,她一听有香火,就想到了凡间庙堂里供奉得那些美味佳肴,心里却也痒痒的。
可是,若要以此为饵,让我嫁人!
我还没想好要嫁谁呢,怎能糊里糊涂就妥协了?!
想到这里,廿熹连忙含糊道,“啊,此事……我尚且年幼,不知世事。是而,结姻亲、设庙堂的事还须细细斟酌才好。”
这时,殿内又响起了许多声音,“此事本是好事,不知王爷和王后如何看呢?”
海王看看海后,等着她发话。
海后慈祥道,“献艺和锦荣都是九州仙界的人才,是为佳婿之选。然,此事本后做不了主。缘分天定,这举案齐眉之人,自是饮食男女自己定下来。”
“没有这个道理啊!仙姑既是真命天女,那就天选之人。扬善惩恶、安顿九州的责任便不得推脱。”
廿熹却毫不介意地随意说,“你这个老糊涂,如今天下太平,你瞎担忧这些作甚?”
“身为一介老仙,为九州生灵未雨绸缪是老身的天职。”
“我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神仙。若是这天下有什么邪魔鬼畜要作恶的,咱们都是做神仙的,一起降了便是,何苦要将这拯天救地的责任都推给我一人?至于善义仙道,有你们这些正正经经、本本分分的神仙四处宣扬就够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无害。”
“可仙姑身份贵重,是思年上神的嫡传血脉。我等法力皆在你之下,来日九州仙界的事,还须仙姑指点啊?”
“什么是身份贵重?我怎的没有察觉,我这身份值几两金子啊?下界这些年,并无人拜我啊?”
廿熹心中气道,我在凡间听说过‘杞人忧天’,起初还不明白是何意,今日终于得见这“杞人”的模样了。且不说这九州太平无事,若真有天地覆灭的一日,我作为天地之间的一只鸟儿,自然也是要尽一份力量的,何须这老头儿担心我会跑了?
见那些老神仙还是恭恭敬敬做着揖礼,廿熹只得上去一一将他们扶起来,满脸堆笑,“我是一个嫉恶如仇的神仙,维护天地正义,但我却不是能任由你们差遣的。我只为自己而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自有分寸。”
“你难道只顾自己快活吗?”
“那是自然啊!本公主有自己的主张,我无错无过,亦未伤旁人分毫,自然也由不得你们对我指手画脚。我想做甚么,就做甚么。”
廿熹见这些神仙仍面色凝重,接着又嬉皮笑脸道,“大家都是修仙的,该照应时互相拉一把,无事也别过分叨扰就好啦!”
说完,廿熹便转身蹦蹦跳跳地要走。
“思年上神的遗孤年幼顽劣,举止轻浮,只怕是个性情中人啊!”
“现在的年轻人,稳重的不多了。”
献艺和思源和好如初,正在打情骂俏,还没等着回祁燕去,就听说廿熹引得裔族和兽族要爆发大战,已经被召进北州帝宫里去了,连忙去帝宫寻她。
思源身上还穿着献艺为她做的绿色朝服,十分霸气。
廿熹刚刚走到大殿门口那里,就见思源和一阵风一同刮来了,“慢着,今日左相说得事,我不同意。”
思源和献艺风尘仆仆地走上大殿,所有人都惊呆了。
献艺一身红袍加身,却是素锦做的,不似思源一身华服,十分明艳。
他安安静静守在思源身边,像是一个甘心情愿的忠诚卫士。
连木族的诸仙都没想到,思源竟能那么快便回心转意,回到献艺身边,再次现身在世人的面前。
“你一个小小上仙,如何能议论望族间的大事。”
听到质疑声,思源却铿锵回答,“三万多年前,我的确仅仅是一个小小上仙。可怎奈今时不同往日呢?”
思源柔媚地笑着,挽起献艺的胳膊,“王爷,不知道我这木族王妃的身份,议论起此事来,可还作数?”
“娘子是本王的发妻,你说得话自然作数。”
思源转过头来,对左相霸道地宣布,“那便好了,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你又要做什么?”
左相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见思源言辞犀利,他怕献艺的婚事被一拖再拖。
思源回过头来,看着献艺。
献艺握住她的手,和思源对大殿上的玉帝行叩拜大礼,“三万多年前,本王和爱妃在这大殿上得玉帝赐婚。如今,沧海桑田,但我夫妇二人初心不改。今日听闻诸仙到北州来议事,本王特携王妃来到北州。”
夫唱必要妇随,思源接着说,“本仙与王爷游历九州,遂来迟了,还请玉帝降罪。”
玉帝也被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给惊了一下,他连忙笑说,“无妨,二位仙君请起。”
思源和献艺站到诸仙的列席上,廿熹十分开心地看着她,朝她挤眉弄眼。
思源也温柔地看着廿熹,心中终于释然。
廿熹走出大殿,只见百鸟都在天上飞旋,只待听命于她。
她欢快地笑着,“看来我还真是个贵人呢!走到哪里这些鸟儿都跟着我。”
一只碧绿色的孔雀飞到了她的身前,乖巧地坐在那里,等着廿熹。
廿熹摸摸它的翎毛,笑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我看你肯定累了,不如我给你们看个景致吧!”
说着,廿熹便使出仙法来,唤出漫天的云彩和霓虹,“这叫霓彩漫天,你可还欢喜?”
那孔雀见五光十色的彩云在天上飘飞,珠光宝气在帝宫上方飘散开来。迅疾,它撒欢儿起来飞到天上去,融入到百鸟之中,朝着廿熹“啁啾”长鸣。
这时,大殿中的诸仙散去,正好见廿熹和百鸟嬉戏逗弄,好不和谐!
诸仙围着廿熹就是一通跪拜,“拜见仙姑。”
廿熹对这些神仙甚是无奈,动不动就仙姑长仙姑短的,不是说身份的重量就是说天下大事,实在是让她头疼得很。
她只好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径直飞到天上去。
“啁啾”一声长鸣之中,廿熹便化作了一只全是通透晶亮的白色雪凰。
她扑闪着翅膀,雪白的羽毛竟比白云还要亮些。
“啁啾”!
又一声长鸣,廿熹振翅翱翔,飞快地冲上九霄,引着百鸟成群结队地追着她飞走了。
这时,站在大殿门口的思源也连忙飞上上天,显化出血雉白鹇的真身,随着廿熹飞走了。
诸仙见了百鸟朝凤的盛景,皆连连叹服。
“即便是羽翼未丰的黄毛丫头,可这百鸟朝凤的力量却骗不了人。”
“是啊,思年上神在这九州留下了后人,九州何其幸!我等何其幸!”
“九州何其幸!我等何其幸!”
此时,廿熹早就振翅高飞,听不见这些老神仙的奉承褒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