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廿熹第一次与锦容见面是在上州的深山别院中,可那里却不是她每日都会出现的处所。
锦容时常云游四方,各处逍遥,廿熹也怕寻不到她的身影。
发生了许多事后,廿熹仍住在水晶龙宫内。
这几日,她想要将七海诸事稍稍清理一番,正要遣人去请锦容过来,却忽然听见了她冰冷清脆的声音,“妮妮,你可是要寻我?”
廿熹听出了她的声音,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颜,“锦容,你怎么来了?”也许,这是如今唯一能让廿熹欢喜的事情了。
“妮妮,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便会在你身边。”
廿熹走过来,站在锦容的面前,“锦容,我此生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也能让我这惶惶一生得到许多的慰藉。”
锦容楚楚地看着廿熹,眼里充满了心疼,眼眶里的泪水将出未出。
良久,她长舒一口气,“走,带我去看看你娘吧。”
廿熹和锦容来到岱君的寝殿中,锦容说服岱君的胆怯和回避之心,查看了她的伤势。
“妮妮,你知道兽族的毒火是无法可解的。”
廿熹听完这话急了,愤怒地扶住锦容的柔肩,“你说什么?可是楚王说你可以医好我娘的,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该去找谁呢?”
锦容仍是那副冰冷淡漠的样子,“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虽不能让上神的容颜恢复如初,可是我却能将她脸上的疤痕抹掉。只是……”
“只是什么?”
“被毒火伤过的地方,会损耗一些元气的,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我解不了。”
没等廿熹答话,海后急切道,“锦容仙子,如果你能让我脸上的伤疤褪去,能重见世人,我便心满意足了。”
锦容礼貌回道,“夫人,这个要求,本仙还是能做到的。”
海后喜极而泣,“那边多谢你了。”
数月后,锦容为海后医好了面容,虽然不能彻底祛除她脸上的疤痕,可看上去与以前一般无二,只是被伤了的元气需要慢慢恢复。
海后亲自去向锦容道谢,“锦容仙子,多亏了你的妙手,我才能有今日的好光景。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我定为你达成心愿。”
“夫人,这都是您积福积德的福量,本仙也只是推波助澜罢了。只要是廿熹的事情,我便会拼尽全力,您不必记挂在心上。”
“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啊!”海后看着锦容的花容月貌,笑容中充满了宠溺和慈爱,心里想着,“只可惜她比小熠大了十万岁有余,否则,若做了青玉龙宫的媳妇,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夫人,您的元气仙根还在恢复,锦容无能,到如今还要用仙草养着您的仙根。”
“我啊,操劳多年,也趁此机会多多补养一下。仙子医术高明,能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海后恢复得日益康健,廿熹的心里也得到了几丝慰藉。
她竟渐渐发觉,坐在这王位上十分烦闷无趣,这便是父王当日说过的最辛苦的路。
廿熹不是一个狠心的人,顾年着血缘情分,她还是将挞浪放了,“王叔,日后这些事你我最好都不要再提。您若不开口,这便是烂在我肚子里的家事,家事是可以一笔勾销的。可您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也可以是犯上作乱的大罪!”
挞浪被廿熹放出来后,在紫金龙宫内终日闷闷不乐。
这一日,他找来黑莲算账,“你不是说会让仲海死吗?可她还如今活得好好的,我这一把老骨头却要被她整得七零八落。”
黑莲赔礼道歉,“这都是因为海王晶啊,王爷。这事儿可怪不到我头上。”
这黑莲竟如此巧舌如簧,不负责任!
挞浪翻脸了,火冒三丈,“你竟敢骗我!?”
“王爷,我何时骗过您呢?如果海王晶没有被仲海夺去,那它现在就是您的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先我一步抢去了。”
黑莲不愿放手,计上心来,“王爷,不如我们再联合起来,将她拉下来。”
“你说得容易!她如今有海王晶护着,谁都近不了她的仙身,如何将她拉下来?”
“王爷何必执念让她退位呢?不如直接杀鸡取卵,用除后患啊!”黑莲又阴笑起来。
可此时,挞浪却笑道,“想杀她,你去!我可没那么傻!”
“王爷,这事儿靠我一己之力成不了,还得劳烦王爷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从现在开始,本王从未见过你,也不认识黑莲是何人!”
黑莲见这次挞浪召他来,处处透露着不快。如今仲海大难不死,反而坐上了海王之位。黑莲已经没有了任何盟友,他只有死死抓住挞浪这根稻草,与他合作。只要有朝一日让廿熹历了生死之劫,开启了百尾环翎,他便无须依靠任何人。
想到这里,黑莲也威胁挞浪道,“王爷,您让我做的那些事,若是被我一不小心抖落出去,您觉得幽冥世界的地狱之火和阎罗王是不是为您准备的呢?”
“你……你给我滚出去。”
“王爷,您还是消消气,咱们好好谈谈吧!此事还须从长计议,好好谋划一番呢!”
一时间,黑莲与挞浪在紫金龙宫内吵嚷起来。
这时,暗处却有一个身影,原来是思源在外面偷偷看着。
锦容恰好走过来了,见思源在暗处偷听。走近细看,那竟是个身穿白羽纱衣的仙子,锦容的道行本来就不低,因而她并未惧怕,只是柔声问起来,“是何人在那里?”
思源缓缓转过身来,这些年,她无颜面对廿熹,离开了祁燕仙宫后,总是在暗处观察着七海中的许多事,因此她认出了锦容是常常跟在廿熹身边,襄助她的那位仙子。
于是,思源不慌不忙地小声道,“来看一出好戏,要和我一起看戏吗?”
思源不敢透露廿熹的凤翎传人身份,只是说,“这些年妮妮遇到的许多磋磨,黑莲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锦容问,“可是因为那支百尾环翎?”
思源惊道,“你怎会知道?”
锦容淡淡地笑了,她若有所思道,“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我便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只可惜真真假假难分辨,谁知道每个人的面具下面藏着什么呢?”
思源顿时觉得廿熹有危险,连忙拔剑,“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便杀了你。”
“你打不过我的。”锦容不以为意地笑起来。
“打不打得过,先问问我的剑!”
“得了吧!你要是真有这样的好本事,偷偷躲起来修炼了这些年,为何不把黑莲杀了?”
“你……”
“我什么我?我对妮妮的爱,不比你少。这些年我默默守护她,只可惜没发现她身后竟藏着这样一条毒蛇!”说着,锦容温柔冷静的面容下,竟然多了一抹狠厉和愤怒。
思源迟疑起来,“你竟这样在意她!”
“那是自然,我闲云野鹤惯了,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她是最想让我付出一切的人。”
思源怔在那里,心中自叹不如,看来这世间关心廿熹的人,不止我一个。以前,总以为我们会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没想到缘是我不配她对我真心实意。
良久,思源对锦容说,“原来你我本是同一路人,我们都是守护她的。”
“既然明白了,咱们便去杀了共同的敌人。”
思源坚定地点点头,跟着锦容进到紫金龙宫去了。
锦容拉住思源的胳膊,“不装扮一下就想进去送命?”
接着,二人化身为两只小鱼,偷偷溜进了紫金龙宫。
刚刚游过去,却恰好看见挞浪殿中埋藏的暗卫飞身出来,擒住了黑莲。
继而,挞浪使出仙法将黑莲的仙根断了,不多时,那黑莲便在一团黑雾中殒命了。灰飞烟灭,只是须臾而已。
思源和锦容看着,叹道,“为了一张脸,竟葬送了性命,这笔买卖真是糊涂!”
“人也好,仙也罢,一旦起了执念,非生即死。”
“只可惜,我盯了他数万年,没想到竟让她这么轻易地便解脱了。”
“便宜他了倒是没错,不过好在,他还是死了。”
二人便不再管接下来挞浪宫中的琐事,一起游到海面上去,在海岸边显化出真身人形,到礁石上喝起酒来。
思源先开口问道,“你希望她成为万人瞩目的真命天女吗?”
“万人瞩目?修为无量?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思源淡淡一笑,“她是最讲情义的人,从来不羡春华虚名。”
“所以我才喜欢她,我第一眼见到她,就想和她交朋友。”
思源举起酒杯,作干杯的姿势,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上苍垂怜,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很幸运。”
“可你曾经才是她最好的朋友。”锦容面无表情地盯着思源,思源却只看着远方。
思源听了,不再答锦容的话,默默又斟了一杯。
又三杯酒下肚,锦容笑道,“好酒量,看来这些年,你没少喝呢。”
“以前,廿熹她不喜欢喝酒,我也不喜欢。可是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有长大的那一天。长大了就会有烦恼,只能借酒浇愁了。”
思源冷笑一声,又一口吞下一杯,“那你会告诉她这个秘密吗?”
“你呢?”
“我只希望她能日日欢喜。”
“我也是。”
两人会心一笑,锦容和思源都认为,她们会是这世间最安心的秘密守护者。若是廿熹保不住仙根性命,经历了最后一劫——死劫,那她日后遇到的麻烦事就更多了。单就一个黑莲就闹出许多的祸事,九州之内,贪心不足的人甚多,谁不想得到思年之女的垂青呢?百尾环翎中的灵力仙法,可是比海王晶还要诱人的。
无须明说,她们都在心中默默起誓,会守护这个秘密,永永远远。
青玉龙宫中,自从海王海后被蝽蝉伤了之后,廿熹性情大变,未免廿熹动怒,众人皆不敢提要离的名字。
廿熹也不像往日那般爱逍遥了,整日幽居在宫里,从不得出。
这一日,她忽然想看看蜜水海中那些祈愿的男女,于是独自在殿内看着。
这时,有一对情意绵绵的才子佳人前来起源,看他们腰间悬着的鸳鸯荷包,便知正是浓情蜜意时的男女。
那女子十分俏皮可爱惹人怜,“你喜欢我吗?”
那男子倒是个实诚稳重的,只是憨憨地点头。
“有多喜欢?”
“我愿意为你上天入地,愿意将我的性命奉献给你。”
“哦?就像天界的上神要离那般,你愿意像他一样,为了心爱之人化作金山、覆灭魂灵,兑现今日的诺言吗?”
“我愿意。”
那一对红男绿女祈愿后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廿熹却坐在龙宫里发呆,“化作金山……覆灭魂灵?”
廿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几个字,于是发了疯一般地飞身冲出龙宫,冲出七海,快速飞往委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