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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九遁变局

柴骏和刘吉马不停蹄奔向王恭厂,一路所见,地面被震裂,屋舍倒塌无数,甚至无法辨别街道门户。百姓强忍着悲痛自救,在废墟里搜寻还活着的人。而已经找到的遗体,都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边,死状之惨烈,睹之难忍。

快到王恭厂的时候,早有一队兵丁守在路口,一见刘吉,为首的一个兵丁喝道:“王恭厂禁止通行,闲杂人等绕道而行。”

柴骏下了马,站到前边来,道:“锦衣卫奉命来此勘查,你们是什么人,拦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刚才只注意到刘吉,现在才发现还有个锦衣卫,立刻赔了笑,道:“大人莫怪,是工部的人在这里勘查,怕百姓乱闯,才让我们守在这里。”

柴骏道:“奉上命,我二人来王恭厂勘查灾情,你们快快让开。”那兵丁不敢多说话,赶紧退到一旁,让二人进去。柴骏和刘吉将马栓在一旁,徒步向王恭厂而去。

王恭厂一带已经被夷为废墟,到处都是瓦砾碎土。地面扭曲得像揉皱的地毯,一块陷下去,一块又隆起来,往日整齐繁华的街巷变成了一片渣土场。柴骏和刘吉在瓦砾堆里艰难前进,寻找着关于地震的蛛丝马迹。走不了多远,就看见前边有几个人,正在来回勘查。

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刘吉二人,其中一个人远远地问:“来的是什么人?”

柴骏高声答道:“奉上命,锦衣卫和钦天监来此勘查灾情。”

那人也不顾地面崎岖,跌跌撞撞地小跑过来,向二人拱手道:“在下是工部屯田司的一名小吏,和几名同僚正在此地勘查。”

“可有什么发现?”

“这里是地震的中心,损毁尤其严重。方圆数十里,已经成了废土。在王恭厂的中心地带,有一个硕大的地洞,深不见底。我们不敢轻动,已经派人回去禀告上官,请上官增派人手,带些长梯火把,再进去看一看。”

柴骏沉思道:“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带我们过去看看。”那人便领着他们,向那个地洞走去。

向王恭厂深处走上不远,远远地就看见一处塌陷的地面。走到跟前,便发现一个巨大的地洞,洞口有三四丈宽,向里一看,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

刘吉道:“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忽然出现地洞?这不像是寻常地震会出现的情况。”

柴骏自语道:“王恭厂是存放军机物资的地方,存有许多火药、硫磺,会不会是地震的时候,火药爆炸,形成这个地洞?”

工部的人接口道:“据我们的勘查,这周围没有火药溅洒的痕迹,地面也没有被熏灼烧黑,这个地洞并不是火药爆炸形成的。反常的是,地洞周围的泥土石块都是从地下喷溅出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地下喷涌而出,才留下了这个地洞。”

“不妙!这下边必然隐藏着大秘密,一定要下去看看。”柴骏转头问那人,“长梯什么时候能拿来?”

“各处都在救灾,工部的人手不够,恐怕要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能拿来。”

“半下午?那还没等动手,天就黑了,还怎么下去?”

那人哈腰赔笑:“人手不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看不成,明天下去看,也是一样的。”

“上命如天,不敢拖延,今天必须要下去看看。”

工部的人挠挠头,道:“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下去?”

“不妨事,先让我看看地洞有多深。”柴骏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出火苗,又在一旁寻到块破布,用火折子点燃,扔进地洞里去。那块布燃烧着飘进地洞,不到一会便到底,熄灭了。

柴骏心中有了数,对着刘吉道:“不过十来丈,我带你下去。”也不等刘吉回话,一把抓住刘吉的腰带,一纵身,双脚在地洞壁上轻点,轻飘飘坠了下去。

工部的人惊了一跳,全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跳下去了。探头一看,只见柴骏一手抓着刘吉,一手举着火折子,正一点点滑下去。那火折子的火光像翻飞的萤火一样,沿着洞壁慢慢坠落,不一会儿,便到了洞底。工部的人暗暗咋舌:锦衣卫的人,果然有两把刷子。也就不再操心他们,自去忙自己的事。

落到洞底,柴骏举着火折子四处看看,隐隐看见一条斜下去的通道,便探着脚,一步步走进去。刘吉被拎着跳进地洞,心里一阵惊慌,此时刚舒一口气,见柴骏动了步子,连忙紧跑几步,跟在他后边。

两人向通道深处走上不远,就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这气味开始还很轻,走的越深,味道越重。再走几步,柴骏和刘吉不得不用袖子掩住口鼻,才能勉强前进。走过十来丈远,忽然不见两边的洞壁,柴骏举着火折子向四处看,黑漆漆的不知道有多深,看来这里是个极其空旷的地下空间。

刘吉自语道:“没想到地下竟然有这么大一个洞。”这声音传出去一会儿,便从四面八方传来回声,可见这个空间确实很大。

柴骏道:“咱们向着臭气发出来的方向走,看一看是怎么回事。”于是柴骏在前,刘吉在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摸索。走不了多远,脚下的泥土忽然变硬。柴骏借着火光低头看,地上却是一块大青石。柴骏俯身去摸那块青石,猛然听刘吉喊道:“快看前边,那是什么!”

柴骏抬起头,举着火折子向前看,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隐隐约约矗立在前方,腥臭便是从那里发出来。柴骏不敢马虎,立刻从怀中摸了两只断魂钉,慢慢地靠过去。

刚走几步,眼前一闪,整个地洞忽然亮如白昼。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惊了一跳,连连后退。柴骏眼神迷离之间,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心中惊慌,手一翻,将两只断魂钉打了过去。

那人影动也不动,也没听见兵刃格挡的声音,两只断魂钉似乎消失不见。

柴骏立刻灭了火折子,拿出飞天罗刹,警惕地看向那人影。这才发现一个白发长须、衣着飘飘的老者,正手持拂尘,冷冷地看着他。柴骏一指那人,大喝:“什么人?报上名来!”

还未等那老者开口,刘吉忽然就地一跪,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嘴里说道:“师尊!受徒儿一拜。”柴骏吃了一惊,这老者竟然是刘吉的师父!

那人道:“刘吉,你的朋友脾气很坏啊。”

刘吉连忙道:“他是朝廷的武官,少不得有些戒心,请师尊宽恕。”起身拦着柴骏的胳膊道,“百户大人,这是我的师尊逍遥子,不是恶人,你收了兵器吧。”

“你的师尊?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地洞里?”

“我师尊是得道高人,有通天遁地,降妖伏魔的本事。出现在地洞里,算不得什么,大人不要太惊讶。”

刘吉到朝廷自荐之时,自称曾在山中一位异人处学了些观星算历、占凶卜吉的本事,并在朝廷上当众为百官占卜,无论何人,都能说出其生辰年甲。朱由校又让其演算历法,无论前朝还是本朝,都能演算得分毫不差。朱由校赞赏有加,授其钦天监监正之职。这件事,朝廷里人人皆知,柴骏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现在说此人是他的师尊,那么,眼前这个逍遥子就是那个所谓的异人了。

柴骏收起飞天罗刹,向逍遥子拱手道:“不知道有高人在此,胡乱发了两枚暗器,多有得罪,请勿怪。”

逍遥子甩一下拂尘,道:“区区两枚暗器,还伤不到我。”又道,“我在姑掖山上修行,今早见到京城上空有赤云盘旋,略略一算,就知道此地有妖孽作祟。我急忙赶来降妖,却没想到,还是让这妖物逃走了。”

“妖物?”柴骏吃了一惊,“京城下边有什么妖物?”

逍遥子一指前边:“你们自己看。”柴骏和刘吉顺着逍遥子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不远处有一只硕大的鼎,原来,刚才看到的那团黑影就是这个大鼎。大鼎粗看没什么特别,只是鼎上似乎曾经刻了些花纹,而此时已经模糊不清。大鼎正散发出阵阵腥臭,弥漫了整个地洞。

柴骏想走近看看,但没走几步,就被大鼎散发出的浓烈腥臭逼得难以上前。刘吉不愿上前,只是远远站着,问逍遥子:“师尊,这大鼎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这么腥臭?”

“这大鼎就是封困妖物的容器。只是没想到,妖物的邪气太强,竟然冲破大鼎的束缚,逃了出去。”

“妖物又是什么来历?”

逍遥子道:“我本以为这是普通的妖怪,可是,刚才经过掐算,才知道这大鼎封困的,乃是千年未遇的恶妖相柳。上古之时,共工与祝融争强落败,一怒之下,头触不周山而死。共工虽然败亡,但他的许多臣子仍然四处逃窜,为祸人间。其中一个恶妖,长着蛇的身子,有着九个脑袋,便是相柳。后来,天下洪水泛滥,禹王为救百姓倒悬之苦,奋起治水,相柳等一众妖孽却从中阻挠,毁坏河堤,掘穿河床,使洪水泗流。禹王费了一番周折,终于捉住这些妖孽,将其一一斩杀。斩杀相柳之时,流出的腥臭血液污染了土地,形成巨大的沼泽,以致五谷不生,鸟兽无踪。禹王掘土填平沼泽,可是填了三次,连着塌陷了三次,只得辟成污水池,盛放污血。禹王又恐诸妖死而复生,便在池边筑起镇妖台,台上铸成九座大鼎,将众妖画影图形,铸刻于大鼎之上,以此法封困众妖的元神。可没想到,沧海桑田几千年,九鼎散落于九州各处,而众妖之中,相柳的气力竟然先渐渐恢复了,如今更是冲破封困,逃到人间去。看来,天下生民就要遭殃了。”竟然是上古恶妖!刘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柴骏却显得将信将疑。

“相柳虽然冲破大鼎,但被封困了几千年,实力还未完全恢复。我要是赶来得及时,或许还能就地消灭它。”逍遥子叹一口气,“可惜,来迟一步,让它逃了。”

柴骏在一旁听逍遥子说了这么久的话,只觉得光怪陆离,不可相信。他文武双全,熟读经典,圣人所谓“子不语乱离怪神”的告诫,他谨记于心。神鬼妖怪这些东西,他是从来不信的。但是今天,眼前这位老人凭空出现,点亮整个地洞,言之凿凿地讲出妖怪的来历,听起来又像是真的一样。这令柴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疑惑之下,便问刘吉:“刘大人,既然你师尊有种种仙术,你怎么只学了些占星卜卦的本事,却从未见你显露别的奇异法术?”

还未等刘吉说话,逍遥子便答道:“他天分太差,学不到精深的道术,只能学些不入流的卜问本事。”刘吉听到这话,脸上不免显出一丝惭愧。

“不过,倒是你。”逍遥子盯着柴骏,“你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苗子。”

这句话让柴骏有些意外,自己只是个不得志的武官,哪里有什么天赋?

“我想收你为徒,传你精深的道法,你愿不愿意?”

柴骏还未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更不知道眼前此人的真实来历,他却要收自己为徒,真是令他大大意外。他忍不住问道:“我和老先生萍水相逢,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我天赋异禀?你不经考察就收我为徒,是不是太过草率?”

逍遥子哈哈大笑,道:“天下道术,首推奇门遁甲。奇门之中,暗藏九遁之变局,分别是天、地、人、风、云、神、鬼、龙、虎,皆有吞吐宇宙之力。我如今有八位徒儿,乃是对应前八遁局而得,唯独剩下虎遁之局,我寻遍天下,却难以遇见。我曾收刘吉为徒,想让他补齐九遁之局,奈何他天分太差,不能应对。”刘吉听了这话言,更是窘迫不安,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逍遥子继续道:“你虽然面相平和,但是心中暗藏杀机,行事多求险路,且又往往隐忍不发。内中凶狠,但是心无邪念,外放刚猛,遇事又知迂回。老夫暗暗以式盘演算你的生卒,乃是开甲申庚下临地兑之局,正应虎遁之变。如此天机,不可错失。”

柴骏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这个老道说的是真是假,便道:“我是朝廷的正选六品武官,吃着皇家俸禄,自有安身之所。你说要收我为徒,可我连你的来历都不知道,怎能轻易就范?”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九州之内,看起来安定有序,其实有许多妖孽横行,为祸人间。禹王治水之时,以伯益为首,让其领麾下能征惯战之士,扫平天下妖孽,此为天隐门之渊源。天隐门延绵至今,已历数千年。我承先师遗训,领掌门之位,率座下弟子降妖伏魔,为的是荡清寰宇,让天下生民安居乐业。如今,天隐门内已有八位弟子,分别应对八种遁局,若是你能入我门下,便能补齐九遁之局。从此,天隐门降妖除魔,便能无往不利。”

柴骏仍是心有戚戚,道:“你说你能降妖除魔,而眼前这个叫相柳的妖魔,已经不知所踪,你要怎么降服?”

逍遥子不屑地笑一笑,道:“它虽然逃走,但我早已知道它的去处。只要追过去,以它现在孱弱的力量,我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擒杀。”

“那你说,它逃到何处去了?”

“早上那股冲天的赤色云气,就已经暴露了它的踪迹,它逃向了西北方!”逍遥子捋一捋胡须,道,“相柳是凶妖,去的地方一定会兵戈四起,杀伐不断。看来,东北之地,又有兵患了。”

柴骏立刻警觉起来。东北正是金人屡犯大明的地方,征战不断。朝廷令袁崇焕镇守东北,在关外御敌,仗打得一直很艰难。今年年初,金人又大举进攻,袁崇焕在宁远击败金军,这才稍稍缓解了金人的攻势。眼下,这个逍遥子说东北杀伐又起,难道金人又要进攻大明了?想到这里,柴骏立刻问道:“道长,你说东北兵患又起,可是真的?”

“相柳追逐祸乱而去,东北方的兵戈之争就在眼前,岂会有假?”

柴骏暗暗一想,道:“若道长真是当世神仙,有变化无穷的本领,就请将这个消息传给身在宁远的袁崇焕,令他提前做好准备。若是道长能做到,我就入你天隐门,做了你的徒弟。”

“好!降妖除魔,是我的本分,我正要去东北方消灭相柳,正好顺便警告袁崇焕。事不宜迟,咱们立刻动身!”逍遥子又对刘吉道,“我先送你出去。”刘吉正要和逍遥子说几句话,还未张口,逍遥子手一挥,一股微风将刘吉卷起来,送出洞去。

柴骏心中惊呼,这个道人果然有仙术,看来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刚想到这,逍遥子已经上来,右手提着他的衣领,凭空而起,掠出洞外,向东北方飞去。

柴骏只觉得耳边呼呼的大风吹过,便看到自己飞离地洞,不到片刻,已在高空之中。地面上所有的景物都离自己远去,而京城也变得如同棋盘一般,在视野里慢慢变小,渐渐消失在远方。再抬头,白云在眼前倏忽而过,不时有鸟雀飞掠,被迅速的抛在身后。柴骏惊讶万分,想要说话,可是心跳不已,更提不上气,只得闭口,任凭逍遥子提着他乘风飞行。

飞了不知道多久,柴骏只觉得两条腿都被灌了风,简直要冻僵了。忽然,领子上一松,自己从半空中直坠下去。柴骏忍不住闭着眼,要大声叫喊,可喉咙已经不听使唤,一个字也喊不出。两手乱抓之时,竟然一下摸到硬实的地面,睁眼一看,自己正坐在地上。眼前迎风飘扬着数面猎猎大旗,上边大书“明”字。

难道这就到了宁远城了?柴骏还在吃惊当中,一群兵丁已经围了上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军事要地!还不束手就擒!”

柴骏正要答话,只觉得身边一阵微风掠过,一个人凭空出现在自己身旁。抬头一看,正是逍遥子。

这群兵丁先看到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又见到凭空出现一个老人,不免有些吃惊,其中一人大喊:“拿下这两个妖人再说!”无数刀枪立刻冲着两人刺过来。柴骏慌忙起身后退,逍遥子却一挥拂尘,一股强风将这一众兵丁吹的连连后退。

柴骏拿出腰牌,大喊:“我是魏千岁麾下镇抚司百户柴骏,有军机大事见你们袁督师,请速速禀报。”

这些兵丁本要搏杀,听柴骏这么一说,这才发现此人身着飞鱼服,再看他手上的腰牌,也有镇抚司的刻印,果然是锦衣卫!这些兵丁不敢造次,急忙派人去报知袁崇焕。不到片刻,就有回报,说袁崇焕正在城头视察城防,请二人到城头相叙。

两人随着兵丁到了城头,见一面“帅”字旗下,数十名甲士列队而立。甲士前摆一张桌子,一名将军正在桌旁自斟自饮,这就是袁崇焕了。

柴骏立刻上前,拱手道:“镇抚司百户柴骏,见过袁督师。”

袁崇焕抬眼看看柴骏,又自饮一杯,道:“刚才接到禀报,说是有两个人从天而降,有军机大事见我,可是你们二人?”

“正是我二人。”

“既然是军机大事,就应该有驿人送公函来,怎么会让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充当信使?”

“我们也是情急之下,才这么做。”柴骏一指身后的逍遥子,道,“此人是得道高人,他算知金人马上会大举进攻。军情紧急,我们特地从京城来报知督师。”

袁崇焕放下酒杯,道:“袁某从军多年,深知带兵必信,治军必严的道理。下达命令要清楚明白,容不得半点含糊和虚假,这叫带兵必信。令行禁止,军令如山,这叫治军必严。刚才,两个小卒慌慌张张地跑来,说什么天上掉下两个人,还有军机大事要告诉我。”袁崇焕轻轻一笑,起身继续道,“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我活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未见过。那两个小卒行事乖张,无视军中法度,遇事不先报告统领将官,却直接冲上城头,跑到我面前大呼小叫,其罪不轻。我已经将他们关进军中大牢,听候发落了。”

袁崇焕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让柴骏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等柴骏想出回话,袁崇焕又开口了,他看向逍遥子,道:“既然这个锦衣卫说你是得道高人,不妨请入座,与本将军一叙。”

逍遥子一颔首:“请督师赐教。”便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坐在袁崇焕对面。

袁崇焕也落座,道:“阁下既然是高人,今日就请为本将军指点迷津,如何?”

“不敢在督师面前献丑。”

袁崇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何必过谦!”又自饮一杯,道,“请问道长,何谓道?”

“物我两忘,天人合一,即谓道。”

“何谓法?”

“安时处顺,循道而行,即谓法。”

“何谓人?”

“不趋利,不就害,成乎天时,即谓人。”

“何谓天下?”

逍遥子大笑:“督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督师口中的‘天下’,乃是江山社稷,而我心中的‘天下’,却是六气之辩。”

袁崇焕眼露睥睨:“道长可否为我算算凶吉?”

“我已为督师谋算多时了。督师面善而心狠,口快而性燥,既有保国杀敌之忠义,又有嫉贤妒能之算计,其实是凶神主位,运势诡谲莫测。督师若能平心静气,了悟明哲保身之道,便能得善终,要是执迷不悟,数年之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说得好!说得好!道长好言,我会谨记在心。”袁崇焕哈哈大笑,道,“眼下,大明和金人战事正酣,互有胜负。道长不妨算算大明国运如何?”

“陶唐以降,朝代更替数不胜数,到如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朝,更不知道换了多少帝王。袁督师聪明绝顶,不会看不穿如今的情势,何必再让老朽多言。”

袁崇焕点头,道:“道长今日为我指点迷津,本督师记下了。”忽然脸色一变,左手将桌子掀翻,右手早握了一柄刀,向前一递,直直捅进逍遥子的心窝。顿时血光飞溅,逍遥子一声不吭,向后倒下,没了气息。

柴骏眼见这变故,惊得连连后退,道:“督师这是干什么?”

袁崇焕目光如剑,直视柴骏:“这个牛鼻子老道跑到我军中说大话,留他性命做什么!”

柴骏慌忙答道:“他只是来报知金人的动向,也是为了让督师提早防范。督师何必伤他性命?”

“击败金人,靠的是本督师的红衣大炮,靠的是麾下万千精锐将士,他一个妖人,也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袁崇焕嘴里说着,大踏步上前,一脚踩着逍遥子的胸口,再一刀,将逍遥子首级砍下。

柴骏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叩首道:“督师息怒!”

袁崇焕提着逍遥子的头颅,站在城头大声道:“三军听令!今有妖人在此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已经被本督师当场斩首!今日起,各部厉兵秣马,不得懈怠。再有不听号令之人,依军法问斩!”城头上下,爆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齐呼。

袁崇焕又指着柴骏:“将此人关进大牢,等我向朝廷查实他的身份,再行处置!”柴骏纵有绝世武艺,也不敢在袁崇焕的大军中动手,只得长叹一声,束手待毙。一旁的亲军早扑上来,架起柴骏,捆了个结实,送往军中大牢。

等被关进军中大牢,柴骏在角落里呆坐好一阵,心中万念俱灰。若是袁崇焕把这件事报知朝廷,自己身为内廷官员,却私闯边镇,乌纱不保也就罢了,这条命恐怕也是要完了。

牢房外忽然挂起狂风,风声从屋子缝隙里灌进来,发出凄厉的声音。屋顶上的瓦片叮当作响,全被刮翻。灰土漫天飞扬,露天的物件被刮的七零八落,军营里一片狼藉。过一会儿,风停了,天上又叠起层层乌云,遮蔽了阳光,地面上一丝光亮都没有,仿佛进入了黑夜。俄尔,惊雷阵阵,又有闪电直劈下来,击中了军营,引起好几处火灾。守卫纷纷出去收拾东西,扑灭雷火。

柴骏无力地靠在墙边,脑海里一片茫然。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一个人蓦然出现在柴骏眼前,长须长袍,手拿拂尘,竟然是逍遥子!

柴骏惊得猛跳起来,瞪大了双眼:“你...你还活着?”

“区区一个凡夫,还伤不了我的性命。”逍遥子道,“不过,袁崇焕有凶神主位,是一个少有的煞星。他出手仓促,我来不及防备,被他破了我的真身,伤了我的元气。”想不到袁崇焕虽然只是个凡夫,竟然也能伤到这位真人,看来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逍遥子捋一捋胡须,又道:“刚才,我寻到相柳藏匿的地方,和它大战一场。本来,它刚逃出大鼎的封困,力气最弱,我全力出手,就能将其一举消灭。可因为被袁崇焕所伤,元气不足,力不从心,被它逃走了。”原来,刚才那一阵电闪雷鸣、风云变色,是逍遥子和相柳斗法。

柴骏迟迟疑疑道:“它这么逃走,是不是更难消灭了?”

“不怕,它虽然逃走,但是也被我的道法重伤。它的九个脑袋化作九股云气,逃向四方,暂时没什么力气作乱了。不过,等到它九个脑袋合为一处,相柳便会复生,又成祸患。我要回山修炼,在它九首合一之前恢复元气,才能一举消灭它。”

先前,逍遥子将他从京城带到宁远,须臾而至,刚才被袁崇焕所杀,却能死而复生。柴骏对眼前这位飞天遁地、心念苍生的高人敬服万分,禁不住就地一跪,道:“弟子有眼不识真人,屡屡犯疑,如今见到真人身怀异术,又能以天下苍生为念,才知道是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弟子柴骏,愿意拜真人为师,学习道法,请真人接纳。”

逍遥子点点头,道:“我收你为徒,也是为了集九遁之力降妖除魔,为天下苍生搏一条生路。若是你能学我道术,以伏魔为己任,那也不枉你我缘分一场。既然我愿收你,你也肯拜我,那咱们的师徒名分就这么定下了。现在,你便是天隐门人,我逍遥子的第九位弟子。既入我门,为师便赐你道号,自今日起,你就叫做顺逆虎。”

柴骏得了名号,欣喜不已,伏地一拜:“谢师尊赐名。”

逍遥子上前将他扶起,道:“不必拘礼。你已入我道门,就随我到姑掖山见你的其他几位师兄。”话音一落,抓着他的衣领,破屋而出,一掠冲天,向天外飞去。

乘风而行约莫过半刻钟,顺逆虎就远远地看见一座云遮雾绕的山,半遮半露之间,山间透出一片一片的红来。等离得近了,才看见满山都结着白里透红的桃子,原来山上到处都是桃林。

等飞到山头上,逍遥子又将顺逆虎从半空中扔下。一阵惊吓过后,顺逆虎稳稳地落到山间,毫发无伤。还未等顺逆虎回过神来,周围的大石头上出现几个人影,都远远地看着他。顺逆虎好一阵手足无措,正要开口问话。身后传来逍遥子的声音:“徒儿们,这是你们的师弟顺逆虎,都上来相见吧。”原来,那几个人也都是天隐门人,逍遥子的徒儿。

那几个人远远地抱拳:“师弟,幸会。”顺逆虎连忙也回礼。

逍遥子对着顺逆虎道:“你也来认识认识你的八位师兄。”顺逆虎便上前,与他们一一相认。这八位天隐门人,分别应八种遁局而生,有飞天遁地、变化无穷的本领。

大弟子天垂翼,有睥睨众生的豪气,背上生着一对金翅;

二弟子地孝安,面容坚毅,拿着一根手杖;

三弟子人道患,是个文气的书生,腰间佩着一块玉玦;

四弟子泠风和,腰上系着一个紫红色的大葫芦;

五弟子浮云决,背着一个硕大的剑匣;

六弟子静抱神,披着散发,眉间有一块赤红色的印记;

七弟子紫朱鬼,头戴方巾,身披大氅,大氅上绣着紫荆百花纹;

八弟子散合龙,左胳膊上盘绕着一条黄色小蛇,正昂首吐着信子。

几位门人相认完毕,逍遥子又道:“如今,相柳再现人间,为祸苍生,正是天隐门匡扶正义的时候。为师被袁崇焕伤了元气,与相柳斗法之时,虽然重伤相柳,但也被它以九首变化之法逃遁。它将九个脑袋化成九股云气,逃向四方,藏匿于中华大地,是为了保存实力,伺机再起。为师要闭关修炼,凝聚真元,以便在相柳九首合一之时消灭它。”

天垂翼道:“师尊,我们要怎么办?”

“相柳是上古恶妖,虽然历经数千年的封困,力量有所减弱,如今更是一化为九,隐遁于四方,但其力量仍然十分强大,不可小看。它的九个脑袋化成云气逃向四方,必将变成妖孽,为祸人间。你们九人,分别应天、地、人、风、云、神、鬼、龙、虎九种遁局而生,顺天应时,虽然不能与相柳真身抗衡,但对付它九个脑袋化成的妖孽,想来也能力敌。顺逆虎才入师门,未谙道法,你们几位师兄要悉心教导他。一旦顺逆虎道法有成,你们就要集中力量,一一剿杀相柳九首。等到为师出关,再与你们一举诛灭相柳。”

九遁子齐齐道:“谨遵师命!”

“进退有序,变化无穷,乃我天隐门修行要诀,九遁子要谨记在心。为师去也!”逍遥子一甩拂尘,行天遁地,消失无踪。九遁子遥望天际,躬身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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