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向他使了个眼色,柳先生欣喜若狂,神色感激地对着褚暻作揖,褚暻受不了这个,也作揖将他送出了门。
“你这两日忙得紧,今儿倒是得空想起我了?”晴明给她倒了茶,唇边带笑。
“嗨,你这话说的,我天天都想着你呢!”褚暻赶紧抢过她手中的茶壶自己倒水。
晴明看着她格外殷勤的模样,问道,“什么事?”
褚暻倒水的手顿了顿,有一滴茶汤溅在她手上,她吃痛赶紧放下,晴明紧张地拉过她的手,“没事吧?”
说着又向外喊,“来人,把烫伤膏......”
“哎哎哎,不是啥大事,没这么矫情,我有东西要送你。”她把手抽出来,在衣袖中摸了半天,献宝似的拿出一支玉簪。
那是她刚刚在街上转悠半天才买到的。
簪子通身是一种泛着碧色的白,在日光下更是有着夺目光辉,只是其中有丝丝的絮状,不够通透,成色并不好,可是晴明还是开心的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有浅浅梨涡,周身的气质都变得柔软,不再是那个人见人怕的大管家。
“你喜欢吗?”褚暻看着她的笑,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见过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这根玉簪不值钱,我就是觉得造型很好看,想着就买下来送你。”
晴明知道,这是面前这个小侍卫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她紧紧攥着这根玉簪,眸中清辉如水,“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又说了几句,晴明发觉褚暻神思飘忽,轻轻叹了口气,“阿楚,我知道你有事来问我,不必藏着掖着。”
褚暻诚恳道,“你知道蓝凌吗?”
晴明的脸上带了惊恐,她起身,“哗啦”一声身下的椅子与地面产生刺耳的摩擦。
褚暻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惊慌失措,果然没有猜错,她眼神明亮,“他到底是谁?”
“不,不行,这是个禁/忌。”晴明不去看她的眼神,转头就要离开。
“蓝凌与王大人的死有关。”
“怎么会,不可能!”晴明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语,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扶住桌子的手指泛白。
“这件事很重要,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些。”褚暻说的郑重,晴明的反应令她心慌,可是她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害怕。
晴明缓缓坐回椅子上,她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良久才道,“蓝凌是无量宗宗主,无量宗是前朝最恐怖的杀手组织,他们隐藏在暗处,直接听命于皇家,没人知道他们的规模,也没人见过他们,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会死。”
褚暻的神色依旧凝重,“前朝不是已经覆灭了吗?”
“是,但是他们没有。十年前无量宗刺杀了二王爷和四公主,放火将大济皇宫烧了,宫内死伤惨重。”晴明说到这里,想起那座城中流动的血水,眼前猩红一片,大片大片的红与火光交织在一起,耳边响起无尽的哭喊声,黑烟缭绕,黑夜噬人。她自己也差一点葬身火海,被救出时奄奄一息。
同她一起进宫的宫女们无一生还,其中包括她的小妹,那一年她不过十岁。她夜不能寐,一闭眼就是小妹撕心裂肺的嚎叫与灼热吞人的火浪。
她的小妹乖顺懂事,她们的父母在战争中丧生,只剩她与小妹相依为命,入宫之前她对小妹说:“想不想吃饱穿暖,不受欺辱?”
小妹只甜甜对她展露笑容,“跟着姐姐怎样都好。”
就算入宫后做着最辛劳的工作,小妹也从不对她抱怨,她说:“姐姐,我信你,你一定会成为这宫中最厉害的大宫女!”
她的小妹那么信任她,可是她却愣是将她带进入了死局,如果不进宫该多好?
如果死的人是她,该多好!
晴明眼角忽然滚落一滴热泪,不过几年光景,她成为了大济皇宫中权力最大的宫女,可是她的小妹,再也看不到这一天了。
她眨了眨眼,泪珠倾泻而下,声音晦涩,“三年前小王爷领兵剿杀他们受重击,林家幺女为护他而死。”
褚暻的脸色霜如白雪,短短数字,她已然能想象到那该是怎样邪恶的一个组织,他们尽忠职守却残暴骇人。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晴明回忆了这辈子最不想记起的事情,仿佛被抽空了身体中所有的力气,在那一刹,像是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抓握又紧扭着她,疼痛在呼啸地侵袭,她唯有攥住衣袖才能摆脱那样绝望的经历。那些血气在五脏六腑内翻涌,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三个字了,无量宗,三年前言卿捡回一条命,自那以后无量宗彻底消失。
她以为无量宗被剿灭,在得知王府需要人手时,她主动提出来到王府,以报大恩。
没想到三年后,无量宗又有了踪迹。
“阿楚,我不知道你具体对无量宗对蓝凌有什么了解,我只说一句,无量宗远比你想象的更为可怖,小王爷与无量宗有深仇大恨,你,不要被他人所骗。”
褚暻心中翻起巨浪,自打她们熟识后,晴明很少表露出真正的严肃,如今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让褚暻有些不忍。
“是,阿楚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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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暻破天荒地进了厨房,惠然姑姑一见她脸儿笑的像朵梨花,“哟,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莫非研发了新菜式?”
惠然姑姑管着整个王府的厨房,她家族世世代代与厨具打交道,近三代更是宫中御厨,她从小耳濡目染,更是烧得一手好菜。
言卿对于吃一向是极为挑剔的,然而自打惠然入宫后,言卿意外地吃了一回她做的菜,二话不说就向言璃讨要了她,言璃虽然不舍,但是更是心疼自己这个胞弟,从战场回来后他受伤严重,言璃赶紧就将惠然送到了王府。
对于惠然而言在哪里不重要,全世界的厨房都一个样儿,于是也乐呵呵地来到了王府,除了给言卿做饭外,她也管理着后厨的大事小情。
而褚暻来到王府后,有一次对着惠然做的鱼香肉丝说了两句,心细如发的她立刻猜出褚暻绝对做过这道菜,无论褚暻怎么辩解,惠然就是咬定她就是醉霄楼那个堂倌。
所幸惠然的嘴巴也很紧,她得以在王府安然无恙。
褚暻吐了吐舌头,“我又不在厨房,哪里有机会研究新菜式。”
“那你来干嘛?”惠然急急将为言卿刚准备好的一道菜护在身前,“你别想着偷吃!”
褚暻看着她防贼一般的神色,咽了咽口水,“我来,是想向你借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