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人,平和让崔奶奶坐下来,慢慢地给她按摩。
“怎么回事啊?不交待交待?”崔奶奶逗她。
“来看病,旧伤,工作再加上过量运动造成的,膝关节劳损,问题不大。”
“这么辛苦给治病,病人也没请你吃饭?”崔奶奶继续逗她。
“请了,没去,反倒让您烧给他吃了,脸皮也真是厚,好意思。”平和嘴上损着,手劲难免大了起来。
“唉哟唉哟,你轻一点,我老太婆可受不住。”崔奶奶轻轻拍了一下平和的手。
“对了,菊姨怎么在我们家吃饭?今天不用烧饭给成成吃?”平和赶紧转移话题,“眼睛红红的,怎么好像哭过了?”
“她日子不好过。”崔奶奶的心情有点沉重,虽然是别人家的事,因为是邻居,又是东苕云间的老乡,又同是老人,难免推己及人。
“小区里的人家,有点矛盾、过节什么的,多多少少会跟我这个老太太说道说道,但你菊姨的事,真的有点棘手。”
“把您这智多星都难住啦?”平和调节着气氛。
“你菊姨,跟我是云间镇的老乡,之前是不认识的,大家住在一个小区了才知道,又跟我一样,四十左右就守了寡,一个女儿正好二十,为个男人自杀了。好不容易供儿子读了大专,吴州房价高,他一个没根没基的年轻人,要想成家立业,也是难上加难。结婚了几年还买不起房,不敢生孩子,儿媳妇都闹离婚了。最后你菊姨把云间的老屋买了,再加上小夫妻几年的积蓄,才算是买了这小区的房子。你菊姨卖了房只能跟儿子住,后来成成出生,她帮着带。虽然家里小摩擦不断,她还是忍着过来了。”讲到这里,崔奶奶叹了口气,平和知道,这一句话带过的却是这一家子不平静的几年,辛苦的工作、拥挤的住房、拮据的日子、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观,再加上盲目的攀比、不切实际的梦想,往往会把好好的一家人折磨得言辞锐利,进而恶语相向,甚至大打出手。
“就这么忍气吞声地过了几年,儿媳妇提出,要么换房子要么让你菊姨回云间租房子住,租金她出。她哪里离得开成成,提出要么在这小区租个小车库住。小夫妻知道这样的话一家人怎么在小区里抬得起头。为这事,儿子儿媳话里话外挤兑得她没办法了。”这事让崔奶奶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儿媳过分,儿子总不会太过份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才是为人子女至悲至痛之事。“风树之悲”,那是她过了多少年才挺过来的,而菊姨的儿子却如此不孝,让平和一时难以接受。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崔奶奶拍了拍孙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是怪你菊姨儿子不懂得孝顺、不懂得珍惜。可大部分人就是这样啊,以为自己有的是理所当然的,父母给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有的人,对家人呼来喝去,对外人却彬彬有礼;有的人,对父母一点都不关心,对领导却体贴周到。想要让生活过得更好,这无可厚非,但如果是通过伤害父母来实现,就是缺德。”
“菊姨不想回云间去,又不能租住在小区车库里。要不让她住我们家吧,陪您聊聊天、做做饭、散散步,下午一起去辅导中心,她还可以照顾成成。您看这样好不好?”平和兴奋地问,“就是我们家小了点,装修时也没考虑到,不知道现在改来不来得及?要改出来也是很小一间,怎么办?”
崔奶奶认真看着孙女儿,知道她的小心思,想找个人照顾她,孩子好多年前就提出来过,一来是自己身子还好,二来也是实在找不好人。现孙女回来了,工作那么忙,总要照顾照顾,她一个人真有点力不从心,找得到合适的人当然好。“你不嫌多个老人家唠叨你啊?”
“我和别人不一样,就怕没人唠叨我,滑了边也不知道。”平和看奶奶并不反对,松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找时间我问问她,她同意了,还要看她儿子儿媳同不同意。”崔奶奶并不把这事看得很简单,一般做子女的,都不大愿意自家老人出去当保姆,面子上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