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等我，这是何故？”
焦大没有回答，转而说道：“大少爷若是不嫌弃，随老头子到寒舍坐一坐？”
贾珠闻之拱手道：“有劳了。”
焦大挥了挥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大少爷请随老头子来。”随后起身，在前面带路。
焦大虽然将近七十岁，但是走起路来依旧腰板挺直，虎虎生威，不显颓态，贾珠见之，眼睛一亮，看来这一趟没有白来。
贾珠跟着焦大来到一间低矮的屋舍当中，屋内陈设简陋，仅有一床一桌两凳。
焦大请贾珠坐在上手位，贾珠也并未推辞，径直坐了下来。
“屋内简陋，也无茶水，希望大少爷不要介意。”
贾珠挥挥手，说道：“无妨。不知道焦老今日所言是何意思？”
焦大微微沉思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我的确是在等大少爷，准确得说，我是在等贾家的人，但是无论是宁国府还是荣国府，最有可能来的就是大少爷了，所以我是在等大少爷。”
贾珠微微一愣，没有言语，继续等着焦大的下文。
“大少爷对我可曾了解？”
贾珠微微有点尴尬，他对焦大了解还真不多，正准备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焦大自己接着说道：
“我十三岁跟着老宁国公上阵杀敌，后来又跟着上代荣国公征战沙场，大大小小的仗经历了上百场。也是老天爷保佑，当年的人都死了，也就我活了下来。”
贾珠闻言，神情一肃，拱手道：“老英雄为国流血，大仁大义，晚辈后生惭愧。”
“哎…英雄当不起，也就是一个马前卒而已。老头子别的本事没有，只能在战场上为国公和老国公出把力气罢了。”
贾珠道：“焦老对贾家先祖忠心耿耿，为贾家立下汗马功劳。珠，作为贾家后辈，甚至感激。”
焦大挥了挥手，继续说道：“大少爷可知道，我大周朝以武立国，当年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贾家先祖跟随圣祖皇帝征战天下，建立大周朝。天下安定之后，圣祖皇帝论功行赏，册封四王八公。而贾家一门双国公，显赫至极。”
贾珠点了点头，说道：“四王八公，同气连枝，以北静王为首。”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可是上代荣国公生前最为忧虑的就是同气连枝四个字。”
贾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要知道前世红楼梦贾家被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于四王八公结党营私，蔑视皇权。没有战斗力的文官集团结党皇帝尚不能忍，何况武勋集团结党，武勋集团的背后可是实打实的兵权，万一来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对皇权可是极大的威胁。
“要是搁在以前，四王八公自然无人可动，但是如今长居京都繁华之地，四王八公子弟一代不如一代，只顾享乐，无人可独当一面，四王八公着实危在旦夕。”
贾珠听后，心中也是感叹，如今四王八公当中老一辈国公王爷老的老，死的死，已无法应对朝堂变幻。新一辈子弟大多纨绔，无人可挡一面，祖上留下来的武荫竟无人能用。四王八公素以北静王为首，老北静王去世后，世子水溶袭了北静王爵。可水溶这个人资质平庸，政治觉悟低，但是野心不小，跟着这样的人，四王八公最后只能被坑死，如红楼梦当中的贾家一样。
所以贾珠想要保住贾家，就必须先稳住四王八公，如今大家同坐一条船上，不是想独善其身就能独善其身的。何况四王八公本身就是一股雄厚的政治力量，只要不被水溶瞎折腾，使用得当，便能发挥庞大的威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盘散沙的四王八公是祸根，但是合心合力的四王八公却是一把利剑。只不过这把利剑太过锋利，非常人不可驾驭，否则将万劫不复，祸害满门。”
听了贾珠的话语，焦大脸上漏出欣慰的神色，点了点头道：“公子所言极是。老国公在世时也是这般所说。老北静王雄才大略，懂分寸，知进退。其余诸公对他也颇为信服，以他为牛耳，四王八公同进同退，因而传承了几十年的富贵。可是如今的北静王才华是有，但是不足以掌领四王八公。老国公在世之时，常说武勋各家虽享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富贵，但是也担着普通人难以理解的危险，如悬崖绝壁上行走，一招不慎，将万劫不复。”
“自然，月盈则缺，水满则溢。世间之事，有利有弊，皆有两面，大多数人终其一生所为也不过趋利避害四个字。”
焦大目露精光，回道：“大少爷所言极是，大少爷能有此见地，是贾家之福，难怪老国公在世之时对大少爷青眼相待。只可惜……”
“哦？只可惜什么？”
“望大少爷不要记恨老奴说话直，大少爷才思敏捷，眼光长远，唯一的问题就是身体羸弱，如此下去，别说掌舵贾家，恐怕性命忧矣。”
贾珠闻之，神色一动，正襟危坐起来，道：“珠，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这次大病之后，珠深感身体羸弱，如此下去，难担贾家重任，愧对先祖。所以想练点武艺，强身健体。说来惭愧，上代国公在世之时，曾教过我一些武艺，可是那时贾珠年幼无知，没有用心聆听国公教诲，如今想重新练起，也不知如何下手。”
焦大点了点头，道：“这也是老头子在这儿等大公子的原因了，老头子快要死的人了，身上也就这一点东西有用。当年老国公也是看出大少爷无心武艺，虽然心中存有遗憾，但是舐犊之情，也不忍苛责。而且而且大少爷认真好学，志心科举，若有所成，对贾家而言也是一条路。虽然当时大少爷身体羸弱，但是老国公认为以贾家富贵，日后定能调养得当。可谁知道，老国公走后没几年，大少爷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竟到这般地步。”
贾珠心中凛然，其实焦大的话正是切中他心中的疑虑，老国公在世时，贾珠的身体虽然也是孱弱，但是不至于如此，隔三差五就病倒在床。真正身体状况迅速恶化的，是在国公去世之后，本来贾珠以为是国公去世，前世贾珠心中悲痛，压力骤增导致，眼下看来估计不仅仅这么简单。
“焦老不必如此，如今，贾珠幡然醒悟。我贾家乃武勋家族，靠得是马上功夫争夺的泼天富贵，珠虽然志在科举，但是这拳脚功夫也不能落下。若是我贾家子弟不能骑射，岂不是数典忘祖，失了根本？”
“大少爷说得极是，贾家的富贵是荣宁两位先祖抛头颅洒热血，真刀真枪，沙场上夺过来了，贾家子弟就算不走武荫，可是这根本却不能丢了。”
“望焦老看在先祖情面上，不吝赐教。珠，感激不尽。”
“大少爷说的得这是什么话，需要老头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大少爷想学些拳脚，老头子高兴还不及，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点用了，不然我早就跟着老国公去了。说到拳脚功夫，大少爷可知道如今大周帝国武道最强之人是谁？”
“珠不知，愿听详文！”
“如今这天下，但从拳脚功夫来说，顶尖高手约有十人，这十人的功夫说万人之中取敌将首级有些夸张，但是千人之中取敌将首级却是轻而易举的。”
“哦？世间真有如此高手？”
贾珠心中一动，千人之中取敌将首级，本来以为这是武侠小说杜撰出来的，没想到这个世上真有人把功夫练到如此地步。
“有，这世间十大高手，我大周帝国独占六人，其中我大周最强的人是道宗宗主剑长生，不过此人行踪飘渺，不问世事。我大周排名第二，天下排名第四的是大周大司马，轩辕无敌，此人个人武艺也许不敌剑长生，但是调兵遣将之能，当今天下无出其右。接着就是御林军统领百里无一了，此人功夫极好，箭术更是了得，百里箭术，百步穿杨，杀人于一里之外。”
贾珠听后大吃一惊，惊讶道：“一里？这怎么可能？一里之外估计人都看不见吧，怎么杀？”
“普通人是看不见，那不代表百里无一看不见。”
“焦老，你说道宗宗主是大周最强的，那他是不是天下最强的？”
焦大摇了摇头，说道：“天下最强的那个不是他，天下最强的那个虽然很多年没有出过手了，可是世人仍然知道他是最强的。他就是北凉国北凉王徐凤年。”
“徐凤年？”
贾珠一阵喷血，怎么是他，妈耶，时空混乱？
“这些人大少爷听听就好，不必太放在心上，武道一途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可是最强的仍然是朝廷，个人武力再强，遇到千军万马，依然免不了身死道消。”
贾珠闻言点了点头，继而说道：“如今我只想练武，强身健体，该如何入手。”
“武道一途，不外乎两点，其一是呼吸吐纳之法，其二是拳脚功夫。呼吸吐纳修内，拳脚功夫练外。老头子我拳脚功夫尚可，可这呼吸吐纳之法却不是如何精通，当年宁老国公，念我忠心，传授我一些，也只能算是入门而已。”
“我贾家先祖也会这些呼吸吐纳之法？”
焦大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贾珠，让贾珠有些尴尬。
“四王八公之所以立下赫赫战功，除了带兵遣将能力超群，其武道修为也具是顶尖高手。所以四王八公都有家传的呼吸吐纳之法，也是家族不可外传之密。其实上代国公早就将贾家传承的呼吸吐纳之法传授于大少爷，只是没有明说，所以大少爷也不知道。”
贾珠听后思索起来，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祖父确实教过我一套口诀，只是说平时身体感觉不舒服学着做一做，可以舒解身心。后来，每次生病，我都跟着做几遍，确实舒服很多。我只以为是普通的养生之法，但是没想到这是贾家传承的呼吸吐纳之法。”
“哎，老国公爱怜大少爷，大少爷无意武道，老国公也不勉强，也就没有明说。”
“既然如此，珠日后定当勤加练习。如今虽然有这个呼吸吐纳之法，不过这个拳脚功夫珠也不想落下，以后若是遇到歹人，贾珠也好有自保之力。珠肯请焦老移居荣国府，一方面教授晚辈拳脚功夫，另一方面让晚辈略尽孝心，感谢这些年焦老对贾家的功绩。”
焦大闻言，也不矫情，点了点头道：“好，趁我这把老骨头还中用，那便助大少爷一臂之力，也算不愧对荣宁两位国公和上代荣国公的恩情了。今日还请大少爷先回府里，待我将这里的琐事交代之后，就去荣国府寻大少爷。”
贾珠闻言，站了起来，拱手道：“那珠便在荣国府恭候焦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