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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长梦旧歌

天地一片飘然,仿佛浑然一体的玻璃球,万物都是圆润的,反衬着炫彩的光泽。山影与粉橘相间的苍穹含混不清,蜿蜒的小河穿插于凹凸不平的矮地间,没有风也没有浪,水面静悄悄的,涟漪的波纹都没有,像是油彩画一般。

生灵既像活着又仿佛死去,时间犹如静止不动的蜂蜡,封存着世间的美好,岁月流转,这个世界如同一块无边无界的巨型透明琥珀。

时间是永驻的,亦是死亡的,樱花盛开几千年,花瓣从未枯萎,封印多少年,少了沧海桑田的磨难,那是一种别样而又窒息的美。

或许,该醒来了。

旧梦该结束了。

一阵风从花簇中吹来,唤醒沉睡许久的生灵,樱花花瓣像死去的灵魂得到释然似的,纷纷逃离树杈的禁锢,成群成团地散落在地上,或是混进风的队伍里流浪远方。

所有的一切又活了过来。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立在河畔一角,青山之侧的樱树只剩小片小片的绿叶,花瓣全部挣脱了花托,高高地铺在地面上。轻风浮动,卷起落在表面的残花,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该醒来了呀。”低沉的声音像细蛇似的游走在地面上。

长生睁开双眼,陌生的世界映入刻满沧桑的眼中,他从樱花铺就的花堆中缓缓坐起,像埋葬许久的战士活了过来,带着君临天下的威严,又带着漠视万物的淡然。他的眉宇间皆是家国的忧愁以及厌世情怀。

“这里是哪里?”他拂去夹在甲胄间的花瓣,不知道在向谁发问,明明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他一人,但他隐隐感觉得到,背后跟着一具透明的灵魂。

“是你的故土啊。”奇怪的声音再次传来,但依旧找不到声源,似乎是这个世界发出的声音。

“北坞国?”长生环顾一圈,似乎在质疑故土的说法。

“这里是北坞国与华夏之地的交界处。”

“华夏之地?”长生坐在树下,双肘抵着膝盖,他累极了,即便刚从长眠中醒来。

“女娲族祖先的生源之地。当年为了避免灾乱,伟大的祖先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多战乱的是非之地,选择来到另一个世界,并在那里建立了北坞国。而这里,就是华夏之地与北坞国的过渡地,没有新生也没有死亡,只有永恒。”

“我怎么会在这里?”长生抬起手,看着掌心触目惊心的伤疤,他记得他已经死了,死在樱河河畔,他轻手了结的自己,身边皆是出生入死的心腹下属那冷冰冰的尸体。他曾经肩扛大旗,重振北军势力,结局却是族人背叛,家国彻底崩塌。

“你忘了吗?啧,你居然忘了她吗?”一阵冷嘲热讽围在四周,令人厌恶得直咬牙。

但长生已经不在乎了,他失去了所有,亲情、爱情、友情、家国……没了信仰,空剩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双眼也蒙上了一层灰雾,不再光鲜自信。

“啧啧啧,曾经羡煞旁人的爱情啊,她若知道耗尽灵力救回来的爱人,转念间居然忘了自己,该是有多难受?你说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懊恼,会不会气急败坏?呵,多么讽刺,人性呐,终究是自私的。”

长生猛地坐直,看淡炎凉世态的双眼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被怠倦的眼神代过,他并未吱声,而是在等待对方暴露出阴谋,即便他早已丧失睥睨众生的自信和勇气,浴血奋战多年的经验依旧在规正他的言行。

历经生死劫难,淌遍世事轮回,一个被族人抛弃并出卖的人,早已没了情绪波动的能力,他们只会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的一惊一喜,悲欢离合。

“看来战争的确杀死了曾经的你,战神啊,大将军啊,谁能想到如今只剩下空壳,任人宰割。成了一个逃避实际的胆小鬼,甚至连愤怒都不会了,只敢躲在这庇护所里安心地当缩头乌龟。”

长生看穿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彻底激怒他。他懒散地靠在樱树突起的树根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际,脑海里空空荡荡,他不想回忆过往也不想思虑未来,只想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遍云卷云舒,不带任何情绪。

回首往事不堪,今尔岁月静好。

…………

一个月后,闹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阳羚儿,此刻是下午三点,她差不多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中间从未醒过。

但最近并没有大型体力活动,而是全心全意在享受着潇洒自由的生活,各领导忙于资料的转接,估测藏北无人区的进展状况,毕竟没有前车之鉴,只是粗略地将神秘湖泊视作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顺便商讨下一“科考项目”的相关事宜,索性给几位主力军四天自由活动时间。

或许越累精神越充沛,越懒困意越浓烈。

好消息就是她能回到家中回到小公主的骄傲光环里,坏消息是那位传说中的林清炀即将归队,尚不知那位正队长是何人士,区区一个临时带班的副队长就是一副六亲不认的做派,难以想象正队长又该如何凶残至极。

近来她的状态越渐不对劲,曾经只是梦境不稳定,如今是一天比一天嗜睡,乱七八糟的梦倒不做了,就是成日犯困。平淡日子里很难集中注意力。

偶尔她还会想起不务正经的挂名队长炎泽,或许他永永远远留在了那里,或许他已经回来了只是选择失踪不面人,但她就是不愿意相信死亡,即使在众目睽睽下,几位部长已将他的名字刻在牺牲者的墓碑上。

“羚儿,你还在睡吗?”母亲试探着悄声问道,她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将臃肿的脸挤进缝隙里。

“我醒了。”阳羚儿掀开毯子,坐在床上发愣,她还是很困,比春乏秋困还要折磨人。

“去洗把脸,你同学打电话找你。”母亲捏着家用电话叮嘱着。

“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还要绕到家里的座机上。”

“他说,联系不上你。”

话音未落,实木卧房门便随着一声撞击合上了。

阳羚儿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微闭着眼熟练地一阵操作,状态栏里的确多了许多未接电话。

火急火燎地打电话之人是陈昱洋,她貌似又错过了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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