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过,俗话又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金兵南下这个远患,距今还有十几年的时间,西门庆可以徐徐图之,实在不行,最后可以合家搬到南方去,有后路可走,暂时不必太担心。
潘金莲这个近忧,只有西门庆能够把持自己,自然也就不足为患了。
思虑已定,西门庆心胸为之一阔,一身轻松地回房去更衣。
来的还是吴月娘的屋子。
吴月娘正在跟几个丫鬟一起做针线,见西门庆进来,连忙起身道,“大郎,可有什么事?”
西门庆说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刚才玳安来报,说应二、谢大来了,与我更衣,我去前面见见他们。”
吴月娘闻言,一边招呼丫鬟给西门庆取衣服,亲自为他更换,一边说道,“又是这干人!你这才在家里安稳了几天,他们就又巴巴地过来寻你了。你自从认识这帮人,是三天两头不着家,这些人要是好的,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是这干人,哪一个是那有良心的好人行货?”
“这几天卓二姐身体大不好,你得多探望着些,不要再跟他们在外边胡混吃酒了。”
西门庆听了她这番话,嘿嘿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在脸上亲了一口,哈哈笑道,“家有贤妻,夫无横祸!我能有你这么个明事理的贤妻,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啊!”
西门庆虽然素来行事轻浮放荡,但是在吴月娘这里,一来要维护她当家大娘子的权威,二来与她大家闺秀的气场不太契合,从来没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更不用提说这样暖心的话了。
吴月娘嫁给西门庆做填房的时候,虽然已经二十五岁,在这个时代,是实实在在的老姑娘了,但却也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
之所以这么晚婚,先是因为说定的亲事,尚未过门,夫家死了,做了望门寡,接着又是父母接连亡故,需要守孝,婚事才一拖再拖,最后拖成了个老姑娘。
吴月娘的父亲曾经做过清河县的左卫的千户,虽然只是个基础的武官,但是在清河县内,也算得上高门大户了,原本是不会下嫁给商户西门庆的。
只是因为年纪实在是大了,才让西门庆捡了个便宜。
在旁边伺候的丫鬟,见西门庆跟吴月娘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说出如此动听的情话,纷纷羞红了脸。
吴月娘也羞得满面通红,拿手帕遮住脸,不敢见人了。
西门庆接着说道,“我也知道这些人中没一个好货色,但是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些人也不是全无用处。”
“你也知道,我是衙门、街上厮混的,手中有许多事,还就需要这样的人来为我操持,他们虽然吃花了我些,但是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事事依顺我,我吩咐的事情,他们样样都做得十分停当。”
“我也不是那种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人,左右无事,与他们吃吃酒、说笑一二,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太过孟浪的!”
“大郎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吴月娘帮西门庆换好衣服,把他送出门去,回过身来,看到众丫鬟脸上的笑意,横眼斥道,“刚才的事情,谁也不许往外说,不然仔细我拔了你们的皮!”
西门庆摇摇晃晃地,来到前厅,见应伯爵和谢希大正坐在厅上吃茶,应伯爵的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夹袄,坐在上首,谢希大比他小了两三岁,坐在下首。
他二人见西门庆出来,连忙站起身来,作揖道,“哥来了,怎么这几天没见你出去耍?”
西门庆随意拱了拱手,让他们坐下,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接过玳安端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我这几日心中不太爽利,不耐烦出去,你们怎么也不来找我?”
应伯爵先没有回西门庆的话,而是扭头对谢希大说道,“怎么样?我就说哥哥念着我们呢,我们一来,铁定要问。”
又回身向西门庆笑着说道,“哥,你也知道我们,没有什么正经行当,整日里瞎忙,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西门庆问道,“你们昨天做什么去了?”
应伯爵回道,“昨天在李家的院子里混了一日,瞧了个姐儿,就是哥房里二嫂子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做桂姐儿。”
“咱们原来也曾在院子里瞧见过她,当时还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没想到几日不见,竟然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昨日瞧见,出落得好不标志!等到她梳拢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好呢!”
“昨天李妈妈特意跟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拢她!’我一想,在咱清河县内,没有比哥更好的了,想来明日她就落到哥嘴里了!”
西门庆现在的第二房小妾李娇儿,就是从李家院子赎买过来的,应伯爵口中的李桂卿、李桂姐,都是李妈妈从小买来,养在院子里,只等长大成人,便要开门迎客的姐儿,因为比李娇儿晚一个辈分,所以被应伯爵说是李娇儿的侄女儿。
家中虽然已经有一妻两妾,但是眠花宿柳,也是西门庆的常事,那李桂卿,就是他时常光顾的,李妈妈当初,也曾接过西门庆的客。
至于辈分的问题,妓@院里哪还讲究这些?
要是原本的西门庆,闻听这个,定然是大起兴致,现在的他,却兴致寥寥。
常言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这话一点儿也不假!
李娇儿在西门庆的府上,不太得宠,只是个存在感薄弱的配角,西门庆在时,尚算安分,但是西门庆一死,她便开始作妖,卷财而遁。
李桂卿、李桂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西门庆今后即便还是会光顾李家院子,也不会跟她们有太深的牵绊了。
此时听了,扬眉说道,“哦!有这等事!等那日得闲了,咱们一起去瞧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