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完,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对她说,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抬头看向声音来处,车帘子隔着,影影错错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见他端坐在车里得软榻上,一对眸子晶亮仿佛有琉璃般的光彩,明明暗暗,仿若所有的黑暗在他眼前都无处躲藏,又仿若他即是暗。
莫忍不住打了寒战,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呢,还是态度好点吧,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
声音再次响起,此时有了一丝冷意:不打算给个说法?你是觉得我会比刚才那位更好说话是吗?
莫一阵头皮发麻,连忙站起身解释道:不,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也不会赖着不走,我会付给您车费的,喔,不,您的恩情我会记得,他日定当回报您,只要您需要,我能做到的,不违背伦理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您吩咐,我就会去做。
那人见莫靠近,不着痕迹的朝旁边挪了挪,冷漠:你是什么人,我不追究,也没有兴趣。至于你说的回报,那也免了吧,你坐上这辆车只是个意外,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要真说点什么的话,约莫是天意,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到了下个驿站,你就下去吧。
莫还想要说点什么:我。。。(但看那人神色淡漠,就乖乖的蹲在方才的位置了)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窸窸窣窣一阵,一下子车里就敞亮了,原来他是去点灯去了。
灯光好温暖,车里也有淡淡不知名的什么香味,让人问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这时莫才想起,自己这算是逃出来了吗?明朗的灯光下,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好端端的逃出来了是吗?突然很想哭怎么办,可那人肯定又要嫌她了,还是忍住算了,要是真被他扔下车就不好办了,可是这种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地心情是怎么回事?又想哭又想笑的,真这样了,别人会把她当傻子的吧。
车里安静极了,那人翻着书页的声响,哗,哗,一声一声的让人莫名安心的节奏,莫单手支着下巴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看身形,自己估计到他下巴,自己也算是高挑的,甚至比多数大自己几岁的男孩子都要高,姐姐说长太高了不太好,可这又不怪她。
脸蛋平平,脸上的稚气也不是一脸的严肃就能遮掩的,约莫13、4岁的年纪,眼睛倒是极好看的,在灯光的照映下澄澈清亮,睫毛长而卷曲。
头发梳的极好,青丝如瀑,自耳郭出上下分出,一半自然垂于身后,一半只一淡青色黑金线点缀着些像是某种家辉的图案,尾端一粉色莘梓花风铃的发带束着。纯白中衣,淡青色外衫在袖口和衣摆处点缀着些兰花,衣衫没有一丝褶皱手指修长而白净,此时手里拿着本书背脊挺的笔直,眼神专注。
看着他这一板一眼的坐姿。明明长得一副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样,非要装作一副古板老头子的模样,不觉得别扭吗?
笑的险些气岔的莫,突然感觉到有一道淡淡透着冷意的目光瞥了自己一眼,她收敛笑意,歉意的说道:您继续,手动忽略我就好了。
那人丢给她一个眼神过后,让她自己体会,便没说什么,又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书本。
莫也安分的蹲在自己的位置,没多一会,‘咕~’的一声,在宽敞的马车上被分外放大,又成功引起了,旁边那位的注意。
莫赶紧捂着肚子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这肚子有它自己的意识,那啥。。。
那人也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
她也不知道该说啥,实在饿得紧,还能让她说啥。要不睡一觉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酝酿着睡意。
不一会儿,莫眼前就出现了一大桌好吃的。
‘呼~呼~’呼噜声惊呆了车里的某人。
某人起身,嫌弃的想拿什么东西戳醒某人,左右看了都没合适的…
脸色臭到十里外就能闻到的某人,极不情愿的对着马车外说到:踏雪,尽快赶回府邸。
转身准备回座位,谁知被一个不明物体一把抱住小腿。
‘喕喕~好吃~老板,这一桌照样再上一份’。口水流了顺着嘴角流了一地…
转身看到一幕惊悚画面后,身体快过大脑做出反应,立马抽回自己的脚,此时马车一个稳稳的急刹车,就这么看着马车上躺着的某人顺势圆滚滚朝着车门笔直的滚去。
某人见此,万般嫌弃和纠结之下,终于决定伸出援手,谁知伸手的一瞬间,抓了个空。
马车稳稳的停住了。
正准备热情迎接他们小主人的一干仆人,一半笑容堆在脸上,一半的一脸懵逼听着嗖,咚,一个不明物体从马车里摔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大门口。
标准一记狗吃翔。
某人揉着先着地的脸,惨叫道:哎哟,谁想暗害本姑...公子。险些说漏嘴差点惊出一头冷汗,莫,立马精神的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莫看了看周围,一圈人,衣服看起来都是很好的样子,他们后面是一座红漆大门的宅院,院子里里外外灯火明亮仿若白昼。门前2座镇宅大石狮子,还有七八个带刀的官兵守着。这阵仗,难道还误闯了州府?
莫仔细的想了下,自己好像没有犯什么事吧,好像自己刚才在马车上,然后睡着了,然后做梦吃大餐,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不经意间看到,亮晃晃的烫金门匾黑色大字上书‘顾府’。右边小字一行,天元1918年敕造。莫心里有些怂了,这是顾府嘛,那个在天元传承百年的除魔世家。这这这下怎么办,这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不是我得罪他们了,要不装傻,赶紧溜了。
莫分外友善的说道:都是误会,误会啊,大家伙都散了吧,老围在别人家宅院门前,当着别人的路,多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开溜,看到了马车和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看着那些人朝着那人围了过去。心下暗道不好,估摸着是这位爷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吧,也是,就他那鼻孔朝天的脾气。人这么多,马车也被人牵住了,本来还想坐车跑的,没办法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怎么也不能背信弃义吧,试试了。
本来有些心虚的某人,见她好像也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抬脚正准备进门,忽觉一阵风迎面而来,身体便被一阵力道牵引着飞快的跑了起来。
什么情况?
仆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主人飞快的消失在他们眼前,才反应过来。
纵仆:大家快追上公子和那位带走公子的小哥。
莫不敢回头,脚下也不敢停,好在是在夜色很好的掩藏他们的身影,借着月光带着恩公小哥哥串进了一个小巷子,躲了起来。
莫一屁股坐在地上:呼,累死了,你没事吧。
呼吸平稳的某人:你干嘛呢?
莫,一脸你是不是跑傻了:逃命啊?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某人:逃什么命?
莫:...你没看到他们再追咱们吗?你说逃什么命?
某人:你不跑,他们追你干嘛?
莫:他们不追我,我干嘛跑?不是,什么叫追我?不是在追你吗?
某人,想了想确实是在追自己:不是,别人追你,你就要跑嘛?
莫:他们都追你了,你还不跑?傻了吧。你别老站着,坐着啊,站着容易暴露目标。
说罢伸手去拉某人,某人躲开了。
莫想起了车上的一幕,瞬间明白了,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洗的雪白新的叠的十分整齐的方巾,铺好:坐吧。
某人看了看地上在月光下更显洁白的方巾,愣是蹲下来也没坐那块方巾。
莫见此气急了:诶,我说你,这是我姐姐送给我最好的一块方巾了,一直洗了没用,给你你还嫌弃,不识好人心。
莫不想搭理某人,专注的听着巷子里的动静,心里嘀咕着,早知道方才就不救你了,等着那群人抓你好了:大小姐脾气。
某人冷声道:你说什么?
莫撇撇嘴:没什么。
某人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起身,准备离去。
莫见某人正要离去,急忙抓着某人的衣袖:你干嘛?
某人语气平平:回家。
莫,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听外面的动静,他们似乎还在这附近晃悠,这么晚了你没了马车,赶路回家不是很危险?我想的是等他们人走了,我们再去找个客栈住下,天一亮便各奔东西,怎么样?
某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就只是回个家而已,搞得好像回家会被暗杀一样。
莫,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某人方才想起,眼前这位方才的遭遇。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了,态度缓和了下:顾某,谢过公子关心。不过,这是在江城,想来顾某回一趟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顾某?江城?顾府?莫恍然大悟:你你你,你说回家,是回顾府?顾府是你家?那你是是顾家的公子?
听说江城动乱之事便是由他们顾家出面解决的。那至少可以像他打听看伤亡名单里是否有秀丽一家。
莫小心翼翼道,眼里的焦急和担忧一览无遗:那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件事吗?
看到她的表情某人已猜了个大概:你可以问,我可以选择答或不答。
莫蹙着的眉头散开,眉眼和唇角弯出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弧度:谢谢,我不会为难你的。
顾看着她的笑靥,有些怔松了,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这时发带上的风铃随风发出悦耳的响声。
哼,顾在心里自嘲道,怎么可能是她,他可是亲眼看见她……
顾回过神:嗯,你问吧。
莫:江城动乱伤亡名单中是否有叫红秀丽的女子或者说是有来自蜀州十里莓廊的红姓人士。
顾:否。
顾听罢,心下一动,十里莓廊的?十里莓廊不是...
莫,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下自己可以放心了:谢谢。
顾:无妨。
莫想着,既然秀丽没事,自己也可以早些回去了。回去等她给自己来信,上次她离开,自己也没问她具体搬到哪儿了,她总以为秀丽和她2人,总有一个人一定会去找某个人的,所以从来不担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走掉。
莫上前揖道:十里莓廊,莫谢过顾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是用得到莫某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莫某绝不含糊,虽说是大话却是莫某一片赤诚之心。
顾连忙说: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顾在心里揣摩,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这件事他也是刚得到消息,目前事情尚在风口浪尖,此次牵连甚广,死伤比较大,但凡与十里莓廊有关的都不怎么讨好,若是他回去估摸着会被牵扯上。
顾:莫公子客气了,我想换了任何一个有心之人,在那种环境下都会施予援手的,再者,你也算是帮了我。所以你我算是2不相欠。
莫不好意思道:那行吧,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顾:珍重。
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抬头看了看幽深的夜色,又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罢了,背过身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