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后三年,楚锦航都不一定能再次见到葛知州,葛知州那是思南府的从五品官儿,他是思南君九县中的南苑县下属的南苑区的正七品县城。
他以后任职述职,只需要和顶头上司从六品许允判和正六品的刘知县汇报就成,与从五品的知州还差得远。
领完县丞打印,也算是开始了他在南苑区的政治生涯,尽管,新的生活篇章还没开始,他家小娘子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蕊儿,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锦航将县丞大印丢给了楚原,几乎没能看出血腥的肿着半张脸的男人是什么模样?辨识度委实有点儿高!
方布政司都事被堵住了嘴巴,呜呜呜的不知道在叫喊着什么。
姚若蕊颇为嫌弃院子里莺莺燕燕哭哭啼啼的声音,见好不容易将楚锦航等了回来,直接让楚一提着肥胖的方都事给丢到了楚锦航的脚下。
“喏,这是从七品的布政司都事,占着南苑的府衙不让咱们的人进门,还扬言要把咱们关到大狱去,你瞧着办吧?”
从七品的官职,只比楚锦航低了半品,入住县衙,却也是一种逾制,论律法处置,也是要扒掉一身官衣。
只,小丫头将人给揍了,还将人给揍了一个彻底,楚锦航颇感惊讶。
“蕊儿,你不介意为夫先把这块儿猪头带走吧?”他初来乍到,还没想好要怎么立威呢,正好,小妻子帮着他解决了这么问题。
姚若蕊厌恶的唾弃着地上的一团,摇了摇头,“你赶紧将人给带走,本小姐要带着人将后衙好好清理清理。”
可不能让后衙的风气,影响了楚锦航的脑子,万一,楚锦航看上了哪个莺莺燕燕,她岂不是要大开杀戒?
楚锦航带着人走了,在葛知州的授意下,拿着信笺和南苑县知县的地址,让楚原拿着银子去街面上雇了一个马车,直接把人给提走了。
等在县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瞧着往日作威作福的方都事被一个翩翩少年郎给带走了,都以为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南苑县知县,就驻守在南苑县县衙后面的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里,一进的前宅被开辟成了公堂,但凡个县区解决不掉的大案件,都需要知县大人重新开堂宣判。
自从南苑县丞被人毒杀在了县衙后院,身为南苑知县的刘知县便举家搬迁,迁移到了隔壁的北苑区。
自然,开堂宣判的地方,也换成了北苑县区。南苑县区,也就被抛弃的彻彻底底。
北苑县区在南苑县的北边,他乘着马车,到了北苑区的时候,天都变得暗了,楚锦航作了一番计较,还是直接敲起了知县县衙的大门。
“谁呀!”只听门里面传出来一声质问,古旧的大门发出咯吱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了。
“烦请这位小哥儿,和知县大人禀告一声,南苑县区新上任的县丞,来给知县大人请安,并请大人帮忙认人。”
楚锦航并不是不通庶务的傻子,给楚原使了个眼色,楚原拿着一块儿银角子递了过去。
守夜的小厮掂了掂手上的重量,“行了,我就破例为你们通报一声,在门口等着吧。”大门咣当的装上了。
楚锦航气定神闲的等在了门外,脚边方都事被捆着,丢在了地上。
很快,向着里面通便的小衙役便跑了出来,将楚锦航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颇为稀奇,再看楚锦航就脚边被捆着的胖男人,便不怎么关注了。
“这位大人进来吧,我家大人听闻您是南苑县区新上任的县丞,特地在书房等着您呢。”
小厮很是恭敬的在前面带路,不知道是不是楚锦航的错觉,他总是觉得暗处有人在打量他一般,可是看过去,根本咩有看到人。
而刘知县稳稳的坐在书房上座,看着被缓步带进来的少年郎,恍然觉得,这位幸运又倒霉的楚县丞,竟然如此的年轻。
“知县大人,这是下官从知州大人那里拿来的介绍信,请您过目。”说是介绍信,变相的是一种承认身份的证明。
刘知县其实也收到了葛知州的信件,只不过官场上,做面子的事情还是要的。
“楚县丞既然已经在知州大人那里报完到了,怎的不再县衙里多休息休息明日再过来拜访本官?堂下这位是?”
刘知县指着被捆成血胖粽子一般的男人,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这该有多疼啊?
楚锦航一路走来,早就想好了说辞,躬着手说道:“知县大人不知,下官因惦记去知州报道,便让家眷带着仆从先回了南苑县衙,内子才到县衙,就险些被打了出来。”
“因内子从小就是个火爆脾气,怕有歹人强占了官家的房产,带着仆人一路冲进了后衙,只见后衙一片歌舞升平,脂粉香浓,实在是有碍瞻观,便有些不管不顾,将歹人给捉了起来。”
“这,便是胆敢抢占县衙的歹人?”
说完,楚锦航还颇为不好意思,“下官从知州回到县衙,这位歹人就一直在叫嚣他是从七品的布政司都事,下官怕歹人胡乱攀扯,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将这位歹人带来给知县大人认认眼。”
刘知县原本还有些唏嘘的情绪,在听到被打成满脸是血的猪头,是他曾经治下的方都事,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楚锦航见刘知县似是想要问话,赶忙将堵着方都事的熏满胭脂香味的帕子给扯了出来。
“大人啊,大人救命啊!杀人了!”方都事早就急的想喊救命,嘴巴一得到自由,便开始哀嚎出了声。
在听到杀猪般的嚎叫声,刘知县这下子是真的确认眼前的猪头,的确是从七品的布政司都事方成云了。
“楚县丞,你们这是抓错人了,眼前的这个,真的是从七品的布政司都事,方成云,方大人。”刘知县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笑着说道。
楚锦航似是刚反应过来一般,略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说道:“可是,从七品的都事,怎能叫嚣自己是正七品的县丞,还早就搬进了县衙后院居住?”
就算七品的县丞各方知府也能任命,但也需要上报,姑且不论贵阳知府大人有没有上报,单单是提前入住县衙后院,就已经逾制了。
楚锦航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将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的说清楚了,甚至,还颇有一番想要据理力争的姿态。
刘知县见楚锦航真的没有巴结上司的意思,甚至还耿直的揪着方成云霸占县衙后院讨个说法,心里直道晦气。
“楚县丞,方都事做错了事,你自是上表本官就是,你纵容家属暴打朝廷命官一事,本官该如何向你讨说法?”
楚锦航才踏进南苑县,就给他捅娄子,他可不愿意。
既然楚锦航这个刚初出茅庐的小子胆敢揪着成都市逾制的事情不放,他也可以拿楚锦航家眷殴打朝廷命官做筏子。
刘知县自认为给楚锦航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偏偏,楚锦航并不是个屈服权势的。
若他只是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小子,自己忍忍也行,可,一想到小丫头叫嚣张扬的模样,楚锦航就不想让小丫头跟着他被人瞧不起。
“刘知县见谅,内子从小师从下官的岳父大人,向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倔强性子,就是京城右相大人家的嫡子,因惹了内子,岳丈大人嫌内子教训右相嫡子气势太弱,带着小生的两位舅哥,当着右相大人的面,险些将右相大人家的嫡子打的下不来床。”
楚锦航勾着嘴角,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仗着岳丈大人的权势有什么丢脸的,只悠悠的说道。
“哦,对了,下官来的时候,内子正准备向小生的岳丈大人告状,准备让岳丈大人与圣上好生探讨一番为官之道。”
“想来知县大人还不清楚下官的岳丈大人是哪个吧?”
楚锦航抬着头,露着白森森的牙齿,笑着说道:“小官的岳丈乃是户部尚书姚继峰姚大人。”
刘知县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这里山高皇帝远,就算楚锦航口中的岳丈去御前告状,圣上又哪里有这等闲工夫管一个七品芝麻官的破乱事?
心里还想着,楚锦航竟然胆敢威胁他,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让这小子出头,压压这小子高傲的性子。
再一听楚锦航的岳丈是户部尚书,刘知县的小胡子都要炸毛了!
他在京城没有什么势利,却在科考那一年,有幸目睹过户部尚书姚大人的秉性,险些没吓得心都跳出来。
那可是连圣上都会让步的“能人”,他一辈子都不想遇见!
“从七品的都事,霸占正七品的府衙,的确是逾制了,不过本知县也没有处置方都事的权利,待本知县上奏葛大人,楚县丞觉得如何?”
“下官也知道为难知县大人,只内子坚持要寻一个说法,下官也无能为力,请直线大人见谅。”
楚锦航心里微冷,第一天的官场生涯,已经让他尝到了“官官相护”四个字的含义。
不过没关系,他楚锦航会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一直爬到令人敬仰的位子,不再受任何人的掣肘。
几乎到了掌灯时分,姚若蕊才看到院子里姗姗来迟的楚锦航,将手上的抹布一丢,直接蹿到了楚锦航的身边。
“怎么样?那只肥猪有没有被扒了官职?”小丫头的眼睛晶晶亮亮的,哪有半分怒火?
楚锦航失笑的摇了摇头,“方都事好歹也挂着官职,怎么会说扒了官衣就能扒了官衣?不得等知县大人去上奏?”
“这么麻烦?”姚若蕊皱着眉头,怀疑的看着楚锦航的办事效率。
“不会是你初来乍到,官职又太低,根本就没人听你的,所以事情才回解决的这么慢吧?”不然怎么天都黑了,这厮才回来?
被戳到了痛楚,楚锦航很想呕出一口心头血来反驳小丫头的直觉。
姚若蕊撇了撇嘴,翘着脚尖,够着揪着楚锦航两边的侧脸,啧啧出声,“果然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根本不受人重视,连官威都摆不起来。”
她虽然猜中了原因,却不想捅伤楚锦航的自尊,好歹这厮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别人还能喊一句楚家二爷。
可到了这等穷乡僻壤,别说“二爷”了,能管他叫一声“大人”就不够了。
“好了,你也劳累一天了,赶紧洗漱吃饭吧。”院子好不容易才让那群莺莺燕燕的打扫完了,将人赶到了下人房里,后院看起来才清爽了几分。
姚若蕊拉着楚锦航的手,看着楚锦航依旧不怎么高兴,戳了戳楚锦航的侧脸,感觉很是有趣。
“好了,你也不用郁闷,那头肥猪就算能躲过去,也甭想一直躲着,瞅着吧!”
说着,她的脸上便多了一丝阴森森的笑容,连楚锦航瞧着,都有一种冷气从脊背上升了起来。
楚锦航觉得,权势是个好东西,脑子似乎更是个好东西,瞧着小丫头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他怎么就这么担忧呢?
“蕊儿,你不会悄无声息的把人给弄死了吧?”他问的很是小心,声音也很小。
姚若蕊简直不能相信楚锦航竟然有这么暴力的思想,惊奇的说道:“想不到你比我还狠,竟然想悄悄把人给弄死?”
她顶多是向着,三天两头,找个麻袋在没人的地方,将那头猪暴打几顿,把人给打的怕了,才好出气,楚锦航竟然想把人给弄死喽。
一时间,姚若蕊对着楚锦航露出了“佩服”的目光,把楚锦航给弄得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秋水瞧着小姐把姑爷给吓跑了,紧忙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粥,“小姐,姑爷心脏不好,您还是收敛一些比较好。”
没出嫁之前,她家小姐还好,有大人和夫人看着,将自己野蛮的秉性藏得很好,这远离了姚家,小姐的性情,就跟被拴着的小狗子,撒欢的奔跑。
“傻秋水,小姐我若是不强悍一点儿,今儿吃大亏的就是咱们,倪家姑爷没权没势的,就指着本小姐的,我若是再不硬气点儿,保不准咱们刚到南苑,就得卷铺盖卷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