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糟了雪灾的南阳府，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一面是库银告急，无论是哪个，都不是这个帝王愿意承担的。
他还记得，当初库银亏空，还是多亏了姚大人惩办贪官污吏，收缴银子，才慢慢积累了数十年的银子。
原以为，积攒了这么多年得意银子，库银应该是怎么挥霍都不会挥霍完，不然他也不会让工部可劲儿用最高规格的水准来建造长寿宫。
两相为难，让这位帝王终于想起来姚大人的好处，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是迫不及待的将姚大人从江州府给叫回来的。
可是，把人叫回来，接手烂摊子，饶是他是个厚脸皮的帝王，不免也有些心虚。
只，他的这种心虚，在快马加鞭回了京城的姚大人面前，不堪一击。姚大人打，马一路到了宫门外，求见圣上。
躲在皇后宫里的圣上和太子，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让两人头皮发麻。
“太子，你是下一任帝王，南阳府受灾一事，朕就交给你了。”
圣上瞧着太子，很是欣慰，总算是找到了一只替罪羔羊。
太子心里一阵皱缩，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亲娘，奈何皇后也无能为力，摇了摇头，该面对总得面对。
太子迈着沉重脚步见了户部尚书姚大人，而这位向来务实不惧黄泉的姚大人，在路上已然知晓户部的存银，恨得满嘴燎泡。
“太子殿下！下官离京之际，曾经嘱托过殿下，不可逞奢靡之风，您的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疾苦百姓，您是怎么答应下官的？”
“南阳府雪灾，百姓死的死伤的伤，冰天雪地连个遮身子的草棚都没有，请问殿下，您到底有没有将您的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震地有声的责问，没一句都像是插在太子殿下心口上的尖刀子一般。
无他，这位姚大人，曾经是太子少傅，头一次教授太子，就把太子送到了平穷的山坳里面，让他见识到了百姓的孤苦。
这件事，像是烙在太子心上的疤，只不过这么多年安逸的生活，让他忘记了那个场景。
太子心软，做事没有自己的主意，任人摆布的心思，实在是让姚大人失望透顶，这样的皇位继承人，以后可怎么办？
“罢了，圣上若还想要这个江山，还是先从赈济灾民开始吧。”
姚继峰小半个月没好好刮过胡子，又是骑马先行，衣衫都没怎么换过，因是冬天，除外邋遢一些，倒是没有散发异味。
太子心里很是不好受，听到赈济灾民，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姚大人，户部没有银子用来赈灾。”
这句话，本应该是他父皇说的，现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太子恨不得将头低到石头缝里面去。
姚大人冷冷的嗤笑，一双眼睛，看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只觉得讽刺的厉害。
“太子殿下，户部的确没银子了，但是南阳府的百姓，是圣上的百姓，是您的百姓，您说，朝廷皇宫有银子吗？”
宫中奢靡的作风，也该是时候削减削减了。
太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姚大人，您不会是打父皇私库的注意吧？”
要了老命了，亲爹要是能掏钱赈灾，还用的着等到这时候？
姚大人可不管太子如何想的，只道：“赈济灾民，本就是圣上以身作则的事情，不仅仅是圣上，还有太子殿下，后宫的太后、皇后、乃至宫中嫔妃，都要为百姓出一份力。”
后宫的打赏，哪个都不少，怎么就没钱了？
看着姚大人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太子可做不了主，毕竟，头一个不乐意的就是圣上。
“姚大人，孤这事儿做不了主，您还是与父皇商谈吧。”
太子甩手，既不去后宫请圣上，也不离开大殿，两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
姚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圣上不出来，他就不走！
姚大人唱反调这么多年，从来不会苛刻自己，也不跪着上表君心，也不饿着自己，反正太子殿下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谁让他曾经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呢？尊师重道的道理，太子还是学习的很好的。
躲在中宫的圣上，听着太监一次次的回禀，脸都绿了，也早就知道姚大人再打他私库的主意了。
“皇后，你说姚大人不会就这么准备跟朕耗下去吧？”
已经到了两更天，老皇帝有些睡不着，问着身旁也没睡的皇后。
原本终于有了睡意的皇后，被圣上吵醒，怒火蹭蹭的往上冒，此时只能压着火气，轻声说着。
“圣上，姚大人也是为了社稷江山才这般威胁您，民间疾苦，灾后安抚本就是圣上该做的事情，姚大人的提议虽然不太好，但却能够有效的安抚南阳府百姓。”
只要有银子拨下去，南阳府的百姓，就有了生活保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圣上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
难不成真等着百姓造反，因为一时的奢靡和自私丢掉了皇位，圣上才后悔？眼光真是狭隘的厉害。
焦虑，无止尽的焦虑，让圣上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而皇后娘娘已经让宫女在后宫收揽银钱了，没有银钱，就拿古董花瓶、金银首饰抵，这其中，筛掉了实在没钱的落魄妃子，剩下的受宠的，哪个没被扒了两层皮下来？
倒不是皇后嫉妒，实在是圣上最喜欢在嫔妃之间晾晒自己的大方，对宠爱的妃子，根本没有吝啬过。
现在倒好吝啬支撑自己的百姓了。
一时间，后宫吵吵嚷嚷的，竟是没个安生，天才刚刚亮，中宫外就聚集了不少哭哭啼啼的娘娘。
圣上揉着突突突的太阳穴，恨恨的盯着皇后，只得穿了衣衫，让奴才们抬着轿子，略显慌乱的去了大雄宝殿。
这会儿，姚大人已经从竹躺椅上醒了过来，不同于圣上和太子的乌眼青，休息的甚好，竟是精神的看不出任何疲惫之态。
大殿上的宫灯亮的厉害，姚大人皱着眉头，太子瞬间就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