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年前,提到常京阮家,上至世家贵勋,下至乡野妇孺,皆能张口便说出那么一段来。
阮家世代将门,其祖是当年跟随云太祖一同打天下的好兄弟。因着这层关系,阮祖被封为定国大将军,并迎娶了当时莞王长女安云郡主,可谓一时风光无限。
阮祖也同云太祖一般,子嗣众多,共有嫡子两名,嫡女一名,庶子庶女各三名。因着阮祖也为庶子之身,与其生母受尽嫡母欺侮,是以自阮祖另行立府以来,阮家并无嫡庶之分。
其嫡长子承袭其父定国大将军一职,二十五岁便被调往北疆抵御北胡。庶次子任都尉,与长兄一同平定胡患。其余庶子也各有武官官职在身。可偏偏嫡三子无所作为,虽生在将门之家,却偏养了一身文墨之气,整日便是在家中苦读圣贤书,可惜参举四次,竟无一回榜上有名。岁及弱冠,安云郡主为他提亲多次,竟无一家高门的贵女愿意相嫁,直到二十有六才娶了夫人文氏。
只叹好景不长,十年后,云太祖与阮祖相继西去,永义帝即位。
永义帝能够以第七皇位继承人的身份夺得皇位,自然有他的原因。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可也没有谁说过,上梁正了,下梁就一定正的呢?
比如,作为开国皇帝的云太祖和顺利登位的永义帝,云太祖这根主梁可谓是中流砥柱,那么永义帝这根替换的继梁可就不太正了。
自他登位以后,前三年倒是勤于执政,使得众臣与百姓都以为他如云太祖一般是个明君,对他极为拥戴。
可三年之后,永义帝开始大肆选妃,在一年时间内,后宫就新进了将近百位美人,此后更甚。
虽永义帝日日在后宫酒池肉林地同美人们玩乐,但云朝毕竟基业雄厚,这才没使得云朝在永义帝这位昏君的统治下迅速消亡。
可能也是苍天有眼,即使永义帝纳了八百多位后妃,但能怀上龙种的,只是极少数,而能够成功诞下龙子的,更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随着时间的推移,永义帝身上暴露出来的弊病除了荒淫无度外,还有着极大的疑心。
几位前朝重臣,在一夕之间,全部告老还乡,其子孙各代,均不得重用。
而阮家,便首当其冲。
阮家手握兵权,京畿卫,骁骑营,和前方军队,均有涉猎。
以永义帝的性子,是断不会容忍阮家这么一个强大的外在威胁延续下去的,于是慢慢地卸了阮家的兵权,给了阮家子弟几个闲散官职,慢慢地不复当年宠光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摄政王代当今永顺帝管理国事后,为平衡文武失衡的局面,摄政王大力发展文治,令无数寒门学子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摄政王也因此为天下人所称颂。
阮家嫡三子也因此入朝为官,他在十年时间内从一个从七品的陇丘县令一路升至正二品礼部尚书,深得摄政王青睐。
自阮尚书上任以来,把礼部各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上下朝臣,无人不赞叹,令当年未能看得起他的各位贵勋们悔不当初。
反观阮家其余各嗣,虽仍有武官职衔,却终年镇守边关,无诏不得回京,早已没了当年风采。
十五年前,安云郡主自请举家南迁至余杭,永义帝立马批复:准。
自此,常京阮家便成了余杭阮家,而阮尚书因职务不便迁家,便独留京都,而其妻文氏因身染顽疾,也随本家到了南方休养。
常京阮家只余此一脉。
阮尚书有嫡子嫡女各一名,庶子一名,其中嫡子阮焕源是嫡妻文氏所出,庶子阮焕儒则为妾于氏所出,二子皆有所作为。
嫡女阮莘的身份最为尴尬,她虽为嫡女,却是庶出,其实要说庶出的话,竟也好像不够格,因为阮莘是阮尚书的外室窦氏所生,只因为阮尚书悲悯她,她才得了个嫡女的身份,在阮家处了个不尴不尬的位置。
若是寻常女子,得了这么个身份,只怕连见人的脸面都没了,可偏生这位阮九娘子压根就不是寻常女子。
三岁那年,阮莘被当时还不是礼部尚书的阮桓荺从生母窦氏处抱回,并将其过继到文氏名下。
当时因为文氏已经为阮家三房生了长子,所以对于丈夫抱回来的这个孩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她放在名下,其余一切都交给教养嬷嬷和一干婢女们。
这样,阮莘就成了阮家的九娘子。
因为自幼嫡母就未在身边教导,而阮尚书又只有阮莘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不仅给了她嫡女的身份,还对她十分宠爱,以至于养成了阮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五岁时,阮莘和长兄阮焕源偷跑去马场看赛马,没成想阮焕源被马踢伤,养了许久都未康复,最后便也去了余杭养伤。
七岁时,阮莘避开婢女独身一人去了听风阁听戏,不料被匪徒盯上掳去,阮家人两个月后才在京城的一处废宅中找到了她,幸好当时阮莘年岁尚小,才未落下什么清白不保的口实。
十二岁时,阮莘不知怎的染上嗜酒这毛病,整日便是抱着酒坛子不离身,一日竟因为贪酒被下人关在了酒窖里头,因当时已是严冬,酒窖内也没生炉火,阮莘硬是生生挨了一晚上的冻,还好第二天有客人要来,这才有下人开了酒窖,免了阮莘继续受冻。
十四岁时,阮莘应邀去赴俞国公夫人的赏花之约,却没成想竟被人当场撞见与俞国公幼子在后院假山后幽会,可谓是坏了名声。
直到如今,阮莘已经及了笄,别家的姑娘笄礼过后,没定亲的都抓紧时间定亲,定了亲的也早就定好了婚期,可是哪有人像阮莘这般,及笄都快一年了,连定亲的影儿都还没看着的。
阮尚书是个男子,本不应为女儿婚嫁这等事发愁,但本家远迁至余杭,妻子文氏也南下养病,姨娘于氏也不方便插手嫡女婚嫁之事,于是他只能亲自办理此事。
没成想,阮尚书为此事劳累了数月,竟还是劳无所获,最后还是他自己起了疑心,这自家女儿家世也好,长得也不错,怎么会找不到夫婿呢?
于是阮尚书差人查了此事,这才知晓在京城贵妇贵女之间,阮莘的坏名声已经传开了,虽气得把女儿叫来狠狠地训斥了一番,但到底心里还是疼爱阮莘的,到最后也只好偃旗息鼓,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