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张府回来,接下来这段时间白凤苑都安静地可怕,众人一早还是起来练歌练舞,只是全没了往日的神采,有时也只草草招呼两下便都各自散去。蔡师父也终日不见人影,琪敏每日端了饭菜送去,也不见师父吃多少,乌缈便更不必说,琪敏送去的饭菜都未见其动过,琪敏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糟糕的事已经发生了,两人各自闷在屋里又能有什么用?好在头几天也平安过去,乌缈看样子也不会轻生,大家彼此忘了这件事不就好了?琪敏四下没辙,她原想同弟弟一凡商量,可以想到此事皆由自己而起,她更是没胆去见他。于是干脆拿起笤帚在院里刷刷地扫地,好像可以稍稍掩盖些心里的不安似的。
琪敏正扫着,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她一抬头见这人正是一凡,不免心咚咚直跳,声量也小了许多,“一凡......你来了?”
“姐,我们说说话吧”,一凡冷冷地说道,琪敏慌忙扔掉笤帚,跟一凡去了个偏角处。
“你......还好吗?去找过乌缈姐姐吗?”,琪敏问道
“没有,我......不敢”
“师父呢?可曾去见过?”
“我最担心的正是师父”,一凡说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一凡,事情已经发生了,姐姐知道,都是姐姐的错。可是,它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样呢?乌缈还是好好的,虽然她......”,琪敏顿了下,没有说出来那难听的字,“可是,我们还是待她如亲姐姐,师父还是会把她当自己的孙女看,咱们白凤苑,也不会将她看作怪物,咱们还是......还是可以回到从前的,不是吗?”
一凡说道,“我明白,我也不会从此令眼相看乌缈,可是师父呢?你有想过师父?还有乌缈,她以后的一生,该怎么办?”
“一凡,我想,不如我们找师父,叫他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再没人知道,我们更名改性,重新过日子,就像从前,我们不是也经常换地方,四处游走吗?”
“不,你还是不明白,你说的离开这个地方,更名改性,这都是后头的事,师父的确会这么做,可不是现在,现在师父心里想的,恐怕只有那一件事”
“难不成,师父还能杀了那人吗!”,琪敏急了起来,“咱们只是卖艺的,安安稳稳的不好吗?如果师父真杀了人,那咱们就再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从此就只能走上奔波逃命的路,值得吗?杀了他,难道乌缈姐......乌缈姐,就能......就能同从前一样了?”
“我知道!”,一凡一时失控也喊了出来,“可师父,他怎么肯!”,一凡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你知道,像师父这样的,卖艺过日子,又有自己的戏园子,在江湖这么多年,多少都有些身手把试”
“可即便如此,师父早退隐江湖多年,咱们跟着师父也不曾见他同道上的人来往,只要咱们看好师父,不叫他出去,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哎”,一凡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去见师父吧”
“什么?”
“咱们在这里说再多也不是办法,咱们去见师父,去劝他”
“那乌缈姐姐呢?”
“我在这”,琪敏正说着,只听乌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想同你聊聊,叫你们担心了好些日子,却不想两人都找不到,原来是在这里”
琪敏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发堵,她瞧着乌缈人都瘦了好几圈儿,乌缈原本体态纤弱,这样看来竟像生了大病一般,脸庞连血色都看不见。见二人不敢说话,乌缈继续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日子总归还是要过的,就这样平平安安的,挺好。我没事。”
“乌缈,我们......担心师父......”,一凡说道
“我知道,若你们二人去劝,师父必定觉着你们冷漠无情,不如我自己去,才能真劝住下来”
“乌缈,我们不是不愿为你报仇!”,一凡着急地说道,“我们......我们恨不能将那人千刀万剐,可......可如果杀了他,你就完了,白凤苑也完了,我们只是跳舞卖艺的,哪里能有县令势力大,更何况他背后还有齐王,杀了他,留给我们的便只有无止境的逃命,从此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我懂的,你不必说”,乌缈说道,眼睛里又分明有了泪珠,“走吧,去找师父”,说着便往师父房间走,一凡心如刀割一般,琪敏亦难过不能自持,便扶起一凡,三人一同向师父房间过去。
乌缈走在门前,提起手正准备叩门,却一时间情绪涌了上来,不禁又哽咽起来,一凡琪敏也并不敢有所动作,只得站在她身后默默陪她一起伤心难过。
“缈儿,进来吧”,突然三人听到屋内蔡师父的声音,仿佛立刻有了勇气似的,便推门进了去。只见蔡师父站在里头,小心地掸着屋内摆件上的灰,三人一见了他反而都不敢说话,只呆呆地站着不动。
蔡师父微微抬头,看了看乌缈,瞧见她单薄的身子,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讲话,便只讲道,“坐吧”,接着又默默地掸灰尘。琪敏三人坐在圆桌旁,皆不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蔡师父叹了口气,说道,“这把剑,还是从前老夫年轻之时,我的大哥赠与我的。我从前是被个歌女抱养的,每日教我音曲乐器,学得还有些样子。后来她岁数大了,生了重病,她过世后我便被遗弃,从此改在江湖上混,那时我还只是个小喽啰,每日替头子们跑腿卖命,干些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勾当。有时没事了,就奏些曲子给头子们开心,老夫退出之时,大哥便送了我这把剑,呵呵......”,他说着笑了一声,“我哪里会使这样宝贵的玩意儿,咱那时候杀人,都用的刀子匕首”
听到这里,一凡慌张地喊道,“师父!”,乌缈亦站了起来,说道,“师父,我没事,您瞧,我这不好好的?咱们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
蔡师父转过来看着她,半天不说话,过了许久,他低下头道,“缈儿,师父对不住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