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姑娘在府里住了十五天,花容天性平易近人,几人相处时间虽短但熟络的挺快。
花容在泗州的圈子里第一次有了突破,七娘虽是李苏将军外面养的私生女,但上次张家寿宴张家老夫人对七娘的态度,大家虽是奇怪但都明白七娘在张府地位不低;而张家三姐妹是张子嫡孙女。一个是九王最倚重的将军,一个是九王唯一的老师,两家承认了花容的地位让花容不被泗州权势接受的尴尬处境发生变化。
起先花容本没想这么多,但半月前陆夏的提议也让花容顺水推舟干脆做了一番策划,十五天的日子不算长也绝对不算短,足够让泗州的权贵也多能摸个底了。
花容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有些厌烦,她不喜这样的算计,太累。
花容闭着眼睛歇息,不想有了睡意,意识朦胧却被门外的喧闹吵醒,她并没有关门,抬头微提声量:“何人在外吵闹?”
陆秋缓步进来:“娘娘,是李嬷嬷和深蓝。”
花容揉了揉眉心:“她们有何事?”
陆秋看了看花容有些犹豫:“说是给您送点小吃,陆夏要她们给她,但李令人硬是要自己送。”
花容叹气坐直身子:“让她俩进来。”
李嬷嬷进来让深蓝放下花糕和茶水,只简单问了花容几句好就出去了,花容以为李嬷嬷会让自己将陆家姐妹打发出去问她话,不想尽这么乖乖的离开了。
待到众人出去房间里只剩她一人时吃了几口李嬷嬷送来的花糕,却在其中吃到了纸条,上面的字让花容拿着绢帕的手紧了紧。
傍晚,万籁俱寂,众人已经睡下,几个宫女守在门口值班,花容翻窗来到花园榕树,李嬷嬷已经在树荫下等待多时,见花容踱步而来,李嬷嬷上前行了个标准的礼,起身才道:“王妃近日可好?”
“劳嬷嬷关心。”花容笑的疏离,皇家的权势渐渐赋予她常人不有端庄高贵,虽不如宫墙里的娘娘公主但填上花容自有的娇弱柔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病弱西子不难怪九王眷恋爱惜了。
“奴婢懂王妃的难处,但也望王妃能多让深蓝递下消息,宋嬷嬷是个冲动性子,若哪一日奴婢没有留心提现她,不保她不会向大兴传您叛变的消息,这样的误会遭殃的虽不是您,但您的家人怕是……”李嬷嬷的头微微低着,以示对花容王妃身份的尊敬,常年的宫廷生活让礼教与她融为一体,但她的话却让花容如坠深渊。
花容广袖里的手捏紧:“嬷嬷不必如此提醒,本妃能得消息的又不是没给你们,至于信与不信就不是本妃的事情了。平日里你还是莫要跟本妃联系的好,你应该明白殿下是防着我们的,不然也不会将两位嬷嬷调离本妃的身边了,就是深蓝也很少进内院,这德馨宫可不是本妃说的算。”
“奴婢明白,奴婢今日找王妃出来只为一事,大兴城传了话,陛下让您探得泗州中城如今辅政部署。”
花容眼神未冷,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嬷嬷,这事是陛下让您探的……还是您想让我探的?”
李嬷嬷眉头皱起,语气依旧平缓:“王妃,说笑了,九王殿下对您的宠爱独一无二,陛下对您十分倚重。”
花容冷哼转身背对李嬷嬷,一贯温柔的声音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清冷:“此事就是殿下愿与我说,这帮中城乡绅又岂会瞧得上本妃这个外人?如今九王殿下如今在玉凉忙着战事,陛下如果真想控制泗州,倒不如早派人手在殿下还未从泗州抽身前先处理好大兴之危,早些空出人手,搬兵回宁阳,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时候落得个两头空。”
“王妃的告诫我自会派人传回陛下,但也请王妃尽心一些。”
花容叹口气,牵起李嬷嬷的手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夏日的凉风将头顶的树叶吹的沙沙作响,深夜下的树叶晃动,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恐怖,夜幕沉沉,李嬷嬷提来的六角宫灯放在脚边,微弱的灯火晃晃悠悠,闪过花容步摇上的流苏坠下的漂亮宝石,李嬷嬷看不清楚花容的脸,只听见九王妃声音温雅:“殿下此次带人不多,想着你也应该知道,除了李苏将军和一万玄武卒殿下再未带上他人,似乎还带着好些玄武卒,中城守城的具体有哪些人,本妃大概只能估摸着几个,张子的两位嫡子定是在其中的,张家在泗州乡绅中一向很有威望,由张家主持中城的联络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九王府总管——罗安也定在其中,罗安与张家近日与张家走到很近,罗安之要想来嬷嬷是比本妃清楚的,他是殿下的心腹又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与旁人是比不得的。”
李嬷嬷思索了片刻又道:“王妃可知这中城还有剩多少玄武卒?”
花容起身,摇头,李嬷嬷看着她宝石亮光微闪,本想再问什么又听见花容幽幽开口:“殿下从不与本妃细说这些,本妃顶多也只是知道个模糊罢了,玄武卒乃殿下精锐之兵,都是可以一挡十的能人之士,这样的兵马消耗都是巨大的,是不会拥有太多人员,何况殿下的这支兵是不归乡种地的,平日里若不打仗也是在军营里待着的。玉凉那边事情很急,殿下估摸着少说也会抽取一半的玄武卒,但具体的数目和位置就不是我能知道了。”
“王妃的这些并不是难找的。”
花容冷笑一声,回头看着这位看着似乎非常稳重的嬷嬷:“嬷嬷还想听本妃讲些什么,你把九王当什么人了?他在十六岁拿下了大昭失守了一百年的高天原,这样的人物,若是几个美色便能让他溃堤,我想陛下也不用这般费力了,嬷嬷还是莫要太高看本妃了,本妃不是什么能令人失魂丢神的倾城佳人。”
李嬷嬷知道顾随意戒心慎重,是她心急了,花容能得九王的欢心其实已经是她们的意料之外了,之前一直担心花容叛变,但上次花容给的消息十分准确,李嬷嬷本也是担心这个未来也许能撬开顾随意嘴的平民王妃动了春心当了双面的细作,顾随意对玄武卒的排兵部署一向捂得很严实,莫说兵马聚集地,连大致的人员多少都是都不清楚,报上去的情报有两万的、三万的、甚至五万的,李嬷嬷起身行礼:“时候不早了,王妃早些回去吧,莫要让人生疑。”
花容微微点头,也不再理会李嬷嬷独自走回寝宫,初夏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唤,花容躲过巡视的女官士兵,到了德馨宫,寝殿的墙挺高,花容搬了个花盆,踩着花盆回了房间。
第二日,花容招了深蓝进来,深蓝俯身行礼:“王妃。”
“起来吧。”花容着了身轻便的衣衫,水红色的罗裙承着她白皙的肌肤,明艳动人。
深蓝缓缓起身并未抬头,如今的花容再不是初入相府的小姑娘,深蓝能感觉上位者的威压,虽不似往日在宫内娘娘那般压迫,但也让深蓝不似往日那般轻视,待在九王身边耳濡目染了吗?深蓝弓腰埋首,眼中神情微暗。
花容放下茶杯,笑容可掬,看着倒有几分像顾随意,温和又疏离:“这段时间我忙着别的事情,如今安定下来了,也算腾出了手,这九王府毕竟不是我的地盘,人员调动若是殿下一个兴起我也不敢说什么,我知道宋嬷嬷现在是被调到伊人居里帮我管着衣服布料的人和账,李嬷嬷现在在哪做活呢?”
“回王妃的话,李嬷嬷在小厨房做监督。”
花容思索片刻道:“可是九王殿下派嬷嬷去那的。”
“殿下只是说让嬷嬷换个活计,但没说要换去哪,嬷嬷便和王府这边的人商量了下去了小厨房。”
花容笑容甜美,软糯的声音带着几丝随性:“活计倒是挺好,殿下疑心重,怕不会让你们来屋内近身伺候,往后若有什么事情还是得劳你做传递了,我若去找总是显眼了些,深蓝,万事可莫像往日一般冲动,我可听人说你又和陆夏闹别扭了。”
深蓝微有不满,但也知不可冲撞花容,闷闷道:“奴婢明白。”
花容语气轻柔,不急不慢的用茶盖扫着茶水的清烟:“本妃知道,你不服气,可你是这递消息的中间人儿,你若在外面惹了一身骚,让这德馨殿人都注意到你了,本妃和嬷嬷还怎么放心让你递消息?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你若漏出个什么把柄,大家都得陪你完蛋。”花容将茶碗扣在桌上,上好的瓷器与杞梓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深蓝听见响声,略微紧张,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明白。”
花容叹气:“第戎人与中原对抗这么多年,馋食我大昭土地数里,九王当年也是出其不意,如今要再压第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琢磨着一时半会儿是会不来了,殿下答应过本宫一有空就会书信回来,若是他要回来了,定会先通知本宫的,到时候本妃自然会通知你们的。行了,下去吧。”
“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