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阳光正好,花容在德馨宫的小花园里整理盆栽,深蓝端了茶水进来,走之前深蓝塞了张纸条给花容。
深蓝出去后,花容进了屋,大开纸条上面写着“一线天已破,注意九王军队动向。”是宋嬷嬷的字迹,花容内心一整冷笑,当真站着说话不腰疼,这等机密的事情真以为是她能知晓的?美色就能使顾随意乱了心性,怕当年也没那个本事打第戎了。
花容将纸条放进里衣的贴身衣袋里,但再没心情去修理盆栽了,这张纸条打乱了她的思绪,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张纸条,是将它交给顾随意还是偷偷烧掉。
对于顾随意她总是没底的,她的生死全在皇帝和顾随意的一念之间,顾随意的温柔使她沉沦,但也让她害怕,她害怕失去,害怕这份温柔只是假象。她不敢保证这张纸条交给顾随意,他真的会尽全力保她。
纸条紧贴着她的胸口,灼烧着她的心,花容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没有烧掉,小心翼翼放在荷包内,自己藏着。
陆秋开门进来,花容收回心神,跟着陆秋进来的是顾随意,一席白衣,偏偏而立,看着好是温润公子。
花容有些惊讶,现在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起身行礼:“殿下。”
顾随意拉起花容的手,习惯性模了下花容的头,花容只堪堪抵到顾随意的胸口,倒是方便了他这个举动:“惊讶我今日来的早吗?这一大早的发什么呆呢。”
陆秋给二人倒上茶水后悄声退出,房间里只剩下花容和顾随意两人。
花容笑曰:“没什么,只是想些女儿家的事情罢了,才不要和殿下说。”
顾随意眯眯眼靠近花容:“平兮有事瞒我。”
花容听顾随意叫她小字楞楞抬头。
顾随意将花容拉回都凳子上:“上次都跟你说了几次了,你偏是不听,没办法啊,山不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从深蓝那问了你的小字。”
花容无奈曰:“多是殿下套她的话,这丫头性子急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皇叔往我这府里塞的人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真不知他在较个什么劲。”顾随意桌上茶水品上一口,又道:“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刚刚想些什么呢?看你在这发神的厉害。”
“……”花容欲言又止,不知如何说起。
顾随意眼睛带着笑意,对这事似乎并不上心:“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花容垂下脑袋,鼻腔里吐出一个音:“恩。”
顾随意正陪美人嬉笑,心情大好,另一边的大兴城里的皇帝却是愁云满天。
“废物!他李达夫还真敢回来?传朕的旨!马上给朕砍了他的头祭酒!”
今日李达夫带着残兵回京复命,再次引爆皇帝的怒火,重臣埋着脑袋不敢出头,门口的侍卫已经领命出去,不就一整恐惧而又高亢的呼救声贯穿大殿,透进朝堂上不安的人心。
大昭虽再次一统中原,却军事一向薄弱,四面强敌突起,安享千年荣耀的人们再无法领略往日的盛世。这三百多年来四周国土都被吞并不少,除了五年前九王的异军突起,昭国两百年土地只减不增,而大兴城能与北面的强敌抗衡百年全仗着一线天这道天险,如今天险被迫,皇城也随之面临被破的危险。
还在琢磨着将花月招进宫的皇帝不得不将花月的事情放在一边,紧急召集大臣商议,然而自大兴城领到消息半个月来,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方案,皇帝每晚都从噩梦,他梦见北周伊吾人的大刀将他的身体砍成两半,他的血贱在了龙椅上。
每每想到那个景象他的背后等是一整冷汗,李达夫的嘶吼消失在远处,皇帝不顾形象的喘着粗气,跌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龙椅太大,并不如平日的木椅来的贴身舒适,他没办法靠到椅背上,只能弓着腰放松自己。
王齐站在大殿里冷眼看着皇帝的颓废模样,一线天刚破的时候,李达夫怕皇帝处罚不敢报信,后事情败露才被人告发快马加鞭传了紧急军报,王齐的消息比朝廷快了七日,他拿到密信时的样子不必皇帝好多少。
皇帝长叹一声,大殿的紧张气息变得颓然,他左斜着身子,手肘靠着龙椅的扶手,揉着眉心。
良久,皇帝终于出声,长期沉迷酒色使得他的怒骂有些中气不足:“这都半个月了,消息传过来都半个月了,你们连半个字的方案都拿不上来!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臣等无能。”朝廷大员们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一帮废物!”
殿下无人敢接话,半晌过后,王齐终于站了出来:“陛下。”
皇帝抬头看见王齐出来终于有了点精神,略微坐直身体道:“王爱卿起身,快讲。”
“陛下,微臣的方法也只是万不得已的保命之法,还请陛下莫要怪罪。”王齐没有抬头,依然弯腰看着自己的朝靴,他的声音干净脆亮,让泥潭里挣扎的皇帝都感到清爽。
皇帝心情有丝好转,不敢怠慢难得有了主意的臣子,答应的非常干脆:“王爱卿快讲,朕恕你无罪。”
王齐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为今之计,守住青禾关和山海关才是第一要事,而之前我们依赖天险,两关驻兵十分散漫无力,若是北周突然进攻,我们根本无法做长期抵抗,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先把山海关的兵力调往禾青关,做预备之用,然后……”王齐缓了一会,声音开始柔缓:“微臣认为……我们应该调取部分宁阳军力到青禾关和大兴城,一为地域边患,二为稳定城内安定。”
宁阳是皇帝四年前将全国的半数精兵安插此处,就是为了看住九王。
皇帝听完后没有作答,左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膝盖,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但也有可能是发怒前的预兆。
王齐托着玉圭的双手有些酸涩,但他不敢动,这是关键时刻,保不齐自己的脑袋也会和李达夫一样掉在这里。
“周涛。”
“臣在。”前排身着紫色朝服的老者员站了出来——是正三品的兵部尚书。
“你去安排,先抽个……三成。”
“臣遵旨。”
皇帝抬手示意太监传话,一旁的太监站出来细长的声音拖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王齐舒了口气,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王齐走在重臣后面,孤身离开,外面的日头当空,有些灼眼。
王齐讲玉圭插入腰带,宫门口的小厮早已准备好马匹站立等候,看见王齐过来,弯腰作揖:“老爷。”
王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刚坐稳身后传来正二品中书令崔九阁的声音:“王侍郎。”
王齐停马转身:“崔宰相。”
“王侍郎今日可谓是大放异彩啊,后生可谓啊。”崔九阁已是六十三岁的高龄,活到这个年岁的都不容易,崔九阁依然老当益壮,把控着朝廷,崔九阁五十三岁坐上中书令,五十六岁为宰相,把控朝廷整整七年,皇帝从来不问世事,朝中上下全都为其马首是瞻,王家嫡系几乎占尽朝廷重要油水官职,当真这大昭王朝的第一世家。
“晚辈也不过是常规之策,只是我胆子大,讲了罢了。”
“总比那群哑巴好啊。”
王齐附和笑了两声避开这个话题:“听人说宰相前些日子纳了一房美妾?”
崔九阁挑眉道:“怎么?王侍郎感兴趣?”
王齐连忙摆手:“不不不,晚辈怎敢,只是听闻您这房妾室是第一名伎柳眉生,当年有人出千两白银求其初夜也只得她一个白眼,没想到宰相竟然能纳其做您的小妾,倒是令晚生羡慕啊。”
崔九阁听罢爽朗大笑:“王侍郎深得我心啊,改日定请侍郎来我家做客,顺道挺一下这天下第一伎的绝妙琴音。”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齐让路让崔九阁先走,待崔九阁走远,一旁的小厮忍不住开口:“老爷,这柳姑娘不是青楼艺伎卖艺不卖身吗?这老货可真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糟蹋人家姑娘。”
王齐清亮的声音透着冷意:“多是被青楼妈妈卖给了宰相。这人啊,总是不知足,色字头上一把刀,老东西可别还没等殿下打回大兴自个儿就先死在床上了,到时候还累的身下姑娘背个克夫之罪。”随后马蹬亲踢马腹,踏马回府“走吧,终归是他人的家务事,我们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