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杏色职业西装精致套裙的女子缓步走了过来。看模样不会超过三十岁，相貌周正，面带职场中惯常的微笑。面对应聘者，想到其中的某某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同事或者竞争对手，这笑容便变得微妙起来，笑不露齿，略带严肃。她的姿态稳重大方，有媚人的举止而不招摇，估计是一位女秘书。
“温语，请到面试室。”
刚加入聊天的大姐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站了起来，随即展露出表示礼貌却过于灿烂的笑容。这是一种开口笑，露出了白中带黄的上下两排四环素牙。
女秘书不露声色，一行清亮的目光迅速将大姐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犹如那长途客运站的行李安检机，敏锐型、移动式，体积小、耗电低，扫描图像清晰稳定。如果安检机程序设计为发现可疑物后警示灯立即开始闪烁尖锐刺目的红光，那么此刻就应是如此。大姐穿着紫红色作底色黑线方格子长袖棉质宽松衬衣，咖啡色西裤。两只衣袖随随便便卷折到肘部上方，裤子皱巴巴的，裤脚下露出肉色丝袜短颈口，一双款式土气的半敞口黑皮鞋，鞋面上蒙有一层稀薄的灰尘。女秘书入这行也有三五年了，看到眼前这身打扮，饶是她再有维持容忍缄默的信心，也禁不住愣了一愣，脸色蓦地变得不自然。平常苦心“训练”的职业素养此时发挥了作用，很快便把内心的活动掩饰过去，轻描淡写的脸庞上勉强带出一丝笑意。这种笑容好似温泉中的月影，没有热度。
大姐进了面试室。那名后来的坐在第五个位子的年轻女子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向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走去。门外阳光明媚，川流不息的车辆奔驰在耀眼的光明中。在斜穿过大厅跨出公司大门的整个过程中，她没有回头，只听见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有节奏地发出细小的“噔噔”声。
女秘书留了下来。她用眼角的余光把大厅椅子上哑然无声的三个人打量了一番。这三人看上去大约都在二十岁左右，脸蛋稚嫩，穿着品味——学生味浓，她皱了皱眉头。
二姐脸型是瓜子脸，小眼睛，双眼皮下垂，表情显得有些呆滞。那神情好似正在躲避强烈的晃眼阳光的小女生，又好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身穿白底绿叶长袖衬衣，亮白色上飘浮着一片片鲜活的深绿色的叶子，长在两条灰色的如茎蔓般的长腿上，脚上一双和先前那位款式相似的半敞口黑皮鞋。
李京格呢，闷头不语。她正在思索：那位女孩子是否已经离开这家公司？并推测她离开是因为认为前来应聘的人太多竞争太激烈所以主动放弃。
最后一位是王熹。此刻，王熹正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只扭动脖子观望四周的花哨的长颈鹤，因为过多的好奇心，对大厅的陈设和装饰，对天花板和角落，包括那些蓝白条纹塑料布，都逐一看过去。从女秘书进入大厅，和大姐说话到现在，王熹的心思就没有片刻落在她的身上。“长颈鹤”神情漠然，眼里还有作为一名静候者所表现出来的不耐烦的神色。
女秘书感到自己没有得到重视，因为这种被忽视而整个人罩入一团薄暮阴云。李京格一抬眼，看见她杵在众人面前，这姑娘的头脑闪现出聪慧的火花——连忙站起身来，两眼直视她，用最真诚的笑颜向着她。
“您请坐。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吗？”
女秘书的窘意顿时被这句温言化解了许多。她将目光从王熹身上收回来，带着几分尴尬，同时也有几许自豪，说：“因为我们公司刚成立没多久，你们看到的这间前台大厅还在装修，所以看上去有一点凌乱。但是公司业务已经展开并步入了轨道。”
“不乱。虽然还在装修，还是挺整洁的，物品摆放也很规范。”李京格有几分拘谨，却依然善解人意地缓解对方的尴尬。
女子听了她的回答有些意外，若有所思，抬眼定睛看了看站立在眼前的李京格，说：“招聘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因为你们是附近学院的大学生，所以我们部门经理才会破例。”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谨慎地选择用词，“希望你们把握住机会。”
李京格面露感激之色，轻声说：“谢谢您。”她的道谢是真诚的，而且是真的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