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78,22345678,32345678,42345678...”
开学第二天,为期十天的军训就拉开了帷幕。早晨各班级在班主任的引导下领取完军训服装后就到操场上开始了正式训练前的站位排列和注意事项学习。午饭后,就以班级为单位开始了正式训练。
一班的教官个子不高,皮肤呈小麦色,讲话口音很重,以至于每次喊口令的时候,2234的3硬生生被叫成了三声,第一次出错的时候全班都笑了,教官好像已经习惯了因为这个“3”而被人取笑显得格外淡定,过了三秒呵斥道:“笑,继续笑,有什么好笑的!”这下子空气仿佛都静止了,这个下马威来的很是时候,班主任陈晨刚好来“视察工作”看大家表情严肃且认真,甚是欣慰的离开了。
“今天是军训的第一天,我希望大家从一开始就养成良好的习惯,不是为了在班主任面前取得表扬,而是为了你们自己。笑,我能理解,这是我的个人印记。训练场上大家都是战士,我们是战友。当然,训练结束我们也可以做朋友,你们,你们可以叫我三哥。”
说完这句话,“三哥”自己也笑了一下然后立马收紧笑容,不过刚才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很多,大家知道了原来教官不是想象中那么严肃。
九月的太阳正是毒辣,正午时分更不必说,可怜的新生们还穿着不透气的迷彩外套,好在有个迷彩帽还能遮挡一点阳光,尽管那力量微不足道,不过对暴晒下的他们来说也相当重要。
训练的第一个项目是“站军姿”,凌薇从来没有觉得四十分钟过得如此的漫长,汗水已经湿透了军训服里面的短袖,粘在身上格外不舒服,想趁教官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抖一抖,不让它紧贴在身上,无奈她是个极其听话的人,标准姿势站了太久,胳膊已经酸痛,动都不想动。
凌薇已经近乎要闭上眼睛了,忽然感觉右手边吹来一阵风紧接着听见有同学说“报告教官,有人晕倒了!”
教官听到声音立马走到跟前扶起晕倒的女生询问怎么了,女生回答:“教官,对不起,我站不了了。”这下好了,托晕倒女生的“福”,凌薇被教官指派陪同她去阴凉处休息。
“谢谢你的奶糖,凌薇。”虽是一个班的同学,但这才开学第二天加上第一节课迟到错过了“自我介绍”环节,凌薇连眼前女生的名字还不知道。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害怕晕倒才备了几颗糖,也幸亏你晕倒了,我也能休息一下。”“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不客气!”凌薇还没有想好以哪种方式和新同学交流,有点措手不及。
“没关系的!我懂!”女生看起来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笑着回答,“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陈最,耳东陈,最好的最。”
“陈最,这个名字好特别啊,好听。”凌薇笑着回应,刚刚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紧张也消失了。其实她可以问,很简单的一句“抱歉我错过了自我介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她却说不出口,因为自尊心太强让她再也不愿意提起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件“丑”事。
好学生凌薇从来没有迟到过,好学生不能迟到。
“哈哈,可能我爸妈希望我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吧,很遗憾让他们失望了,从小大大,我都是‘还好’,而且估计他俩也忘了,这世界上不止有最好,还有,最差。”凌薇刚从自己的小心思里走出来就看到了陈最抬起的头和沉下来的脸,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训练的同学们,也不知道她看向了哪里。
陈最,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果然,下午军训结束收拾东西回班的路上就听到有女生在议论,“今天晕倒的那个女生是不是中考前被通报批评的那个啊?”、“好像是和很多男生在网吧夜不归宿吧?我听说当时他们班主任还当着全班的面扇她几个耳光呢!”“天哪,也不知道她怎么考进我们班的......”
凌薇心里一惊,不觉得攥紧了口袋里剩下的几颗奶糖。陈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如果听到别人在背后这么议论她,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难怪,她的眼神里有别的同学没有的忧郁,难怪她会说:“这个世界上不止有最好,还有最差。”
那是怎样的一种差呢?凌薇打算不再深究,毕竟这是“别人”的事,或者说是“他们”这群人初中发生的事,她没有途径知道,更没有资格知道。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在这个陌生的新领域里逐渐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然后还没有想清楚以后。
其实凌薇的顾虑是对的。开学第一天的自我介绍环节,陈最走上讲台咳嗽了一声说:“大家好,我是陈最,最好的最。我来自南城一中,我希望在新的环境中,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自从初中因为误会被通报批评以后,陈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对着可能知道她“光荣事迹”的人做自我介绍,她羞于念出自己的名字,每一声都好像是在提醒她:你是一个曾经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而对于凌薇,陈最选择了坦诚,她看人准,觉得凌薇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其实是因为她知道凌薇来自市区外的小城,那个小城里没有她的过去。但她又是真的希望,在新的环境中能和大家成为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足够。
新环境结交朋友很难,结交朋友的理由却很简单。
上次“晕倒”事件,让凌薇和陈最成为了好朋友,除了军训肩并肩站着,军训来回的路上以及午间吃饭和休息的时间她俩都在一起。凌薇由于择校生的身份一直觉得没有朋友的自己很可怜,但她也知道每天和自己形影不离的这个女孩儿其实更可怜。
对于凌薇来说,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没有朋友。
对于陈最来说,这里太过于熟悉,所以没有朋友。
有一天中午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笑谈中凌薇一不小心提到了自己很想念初中的朋友,刚说出口就感觉很抱歉,她低头吃了一口饭不敢看陈最的表情,没想到对方沉默了几秒钟笑着说,“我也是。”
“其实我初中的朋友基本上都没有考上南中,所以我在这里没什么熟人,我是说真正的熟人。好久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可能打工的打工、当兵的当兵、上技校的上技校去了吧,说起来还真的挺想他们的。”陈最一边用勺子捣餐盘里的饭一边很随性的说着。
看到凌薇惊诧的表情,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说你是不是觉得好学生不应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没有没有,我觉得...没什么啊”不知道为什么,凌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闪现出李默尘和李炎枫互相调侃打闹的样子,补充道,“真的没什么。”
因为害怕戳到对方伤口而表现出的小心翼翼在此刻显得格外做作,凌薇总是这么善解人意,除了对她自己。
“其实,我在下面上初中的时候,班上不好好学习的人也挺多的,打架闹事是家常,可能因为我是班长吧,和他们接触也还挺多的,其实他们只是不喜欢学习,他们人真的很好,特别,特别仗义。”凌薇接着说。
“对,仗义,我最喜欢和仗义的人交朋友。”
“陈最,我做你的朋友吧。我是说,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当然,愿意。”
就这样,两个“仗义”的女孩成为了好朋友,很久以后想起这句“当然,愿意”,他们还是会感谢当时的率直与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