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正在篝火前与棕熊手拉手跳舞的古斯塔夫，杜雷转向身边的中年法师。
“我的想法真的不行吗？”
杜雷有些失望，他本打算借助眼前的贵族与人类进行贸易，他们需要的不光是炼金制剂，同时还有稳定的食物来源。
单纯依靠打猎与采集水果，将越来越难以负担日渐庞大的部落。
“绝对不可以，不仅如此我们还必须立刻将他送回去。”
中年法师神情严肃，自从得知古斯塔夫是蝎尾猴们绑回来的肉票，他紧锁的眉头就一刻也没有松开。
这个真名和身份都无从得知的胖子，绝对是个天大的麻烦。
能够进入这座森林，说明他在帝都身份显赫，这意味着最迟明天早晨，皇帝的骑士与法师们就将进入这座森林，搜寻这个贵族的下落。
再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这里有一个帝国的通缉犯，一群侵占皇帝领地的野兽，以及一位来自黑暗时代的法师。等待他们的不是谈判桌，而是战争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
杜雷盘起腿悬在空中，好奇地问：“反过来说，只要将他现在放回去，这家伙就会愿意息事宁人吗？”
阿廖沙叹道：“这取决于您，大师。”
在他看来古斯塔夫对戏剧的痴迷并非作伪，既然如此想要化解这场大麻烦，非得依靠杜雷这个“剧作大师”不可。
“不如我给他来一招个【魅惑】？”这个魔法结构在杜雷解析【魅惑动物】时获得，尽管单独使用时效果不佳，但也能增加对方对自己的信任。
中年法师摇摇头道：“不行，一旦被其他魔法师发现，这件事就再没办法化解了。”
看了看面前的石头，阿廖沙又补充一句：“您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发现您是一位大法师。”
尽管杜雷对大法师的身份毫不在意，但外面的人可不会这么想。一位大法师在战场上能抵得上千军万马，在这个战火不熄的年代，无论对哪个领主而言都实在太过重要。
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就只剩下服从与毁灭两个结局。
杜雷抽了抽嘴角，他都快要忘掉自己是个“大法师”了。
“好吧，交给我。”看着那边肥胖的男人，杜雷摇了摇头。
……
……
“大师，您说的是真的吗！”古斯塔夫面露喜色，“这个剧本，真的可以署我的名？”
“这都已经是第十遍了，真的，真的是真的。毕竟我现在被困在石头里也没办法将它们发表。”更何况这也不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它们！您是说它们！”古斯塔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用尖锐的声音问：“您还有其他作品？”
杜雷高声莫测地哼哼两声，“你觉得呢？”
“噢，大师。不，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最敬仰的老师，我将如敬爱神明一般敬爱您！”
“不过将那些剧本写下需要时间，这座森林里没有墨水也没有笔杆，想要写些什么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古斯塔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一点就包在我的身上，别说羊皮卷与笔墨，就算是金山银山我也能给您搬来。”
杜雷心想，这小子果然如阿廖沙猜测的那样是个身份显赫的贵族。
“金银对我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
“您的意思是？”
杜雷微微一笑：“粮食、工具还有炼金制剂，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只要能够让部落进入农耕时代，成员的数量就可以爆发式增长，那才是比金银更加宝贵的东西。
“我还当是什么呢。”古斯塔夫哈哈一笑，“杜雷老师请您放心，咱们师生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会将这些全部安排妥当。”
“你就不问问我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古斯塔夫大笑三声，“高人定有高人之举，哪是我一个俗人能猜到的。”
他偷瞄了一眼看不出半点表情的石头，“那么您看是不是……”
“放心，我说到做到。”杜雷向阿廖沙传音，后者立即拿出一本刚刚写好的《哈姆雷特》抄本。
古斯塔夫一把将剧本夺过，借助忽明忽暗地火光，已经陶醉地演了起来。
“那么我的要求你也记下了吧，‘哈姆雷特’？”
“亲爱的霍拉旭，您的要求我一个也不敢忘记，粮食、工具、炼金制剂以及保守秘密。”
看着走三步就一回头挥挥手的胖子，阿廖沙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正在篝火旁狂欢的动物们，心想这也许是它们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
……
“古莱登。”
漆黑的丛林之中，已经近乎绝望的骑士长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犹如天籁。
“陛下！”
他寻声望去，脸上惊喜的表情顿时凝固。
树丛之后，一个脸色怨毒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正用看待死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骑士长。
清楚这位皇帝有多么喜怒无常的他，立即在地上单膝跪下，低着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他看见皇帝陛下的双脚缓缓踩碎一片片落叶，在他身旁停下，接着取下了马背上的投枪。
古莱登的汗水浸透了衣服。
“废物，你今天的运气不错。”
骑士长闻言如蒙大赦，直到这时他才感受到先前已刺破自己脖颈表皮的投枪缓缓远去。
“陛下，您碰到什么好事了？”他偷眼瞄了一下这个臃肿的皇帝，发现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正摇摇注视丛林深处，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光是注视就让骑士长脊背生寒。
“确实碰上了好事，”古斯塔夫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刺中骑士长的脸颊，“我差一点死在了自己的猎场之中。”
他摸了摸脑后的淤青，受创处仍然隐隐作痛。
他看了看手中的剧本，又想起那个由野兽组成的部落，以及它们所要求的东西。
“粮食，工具还有炼金制剂……”古斯塔夫眯起眼睛看向怀中的剧本，“亲爱的霍拉旭，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古斯塔夫确实对戏剧如痴如狂，然而在作为一个戏剧狂热者之前，他首先是一个皇帝，一个被那些贵族背地里骂作暴君的皇帝。
他的眼中又一次闪过寒芒，“通知塞万提斯阁下，我的猎场里进了偷猎者。”但很快这寒芒被贪婪取代，他看向手中的剧本觉得让那些家伙再多活上几天也不是一件要紧的事情，“不，还是先把我亲爱的团长安格里恩叫到我的行宫，明天我有一出想看的表演。”
临行之前，他以冰冷地声音对骑士长说：“通知所有的骑士，全部走在我的前面。”
古斯塔夫揉了揉发红的屁股。
……
……
当那个快活的胖子彻底在目光中消失之后，阿廖沙终于忍不住问道：“杜雷阁下，您真的相信他会遵守诺言？”
“我当然不信。”杜雷冷冷一笑，“咱们亲爱的‘哈姆雷特’，直到最后也没有向他的‘霍拉旭’吐露自己的身份。”
他的脑中回忆起对方偶然展露的锐利眼神：“那个胖子从来没有相信过咱们，他始终认为自己的身份将会极大影响我们对他的处置方式。”
“您是说？”
“说不定咱们刚刚放跑了一个皇帝。”
阿廖沙摇摇头，尽管杜雷阁下不清楚，但帝国现任皇帝古斯塔夫，可是一个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他的称号“强壮者”就来自于世人对其如大理石雕像般身材的赞誉。
他回忆起那个除了眼神令人心悸外别无所长的胖子，又摇了摇头。
两个人唯一的共通点或许就是对戏剧狂热这一点吧。
“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要放他回去，还把剧本交给他？”阿廖沙有些肉痛，哪怕以他对戏剧贫乏的认知看来，那也是远远超过同时代其他作品，注定将会流传后世的杰作。
“你也说了假设将他留下，最迟明天早上骑士与法师就会开始搜查这片森林，所以放总归是得放的。
“至于剧本……不给他点甜头尝尝，那个狡猾的胖子怎么会相信咱们会在这里傻傻地等他回来。”
石珠之中，杜雷摆动双手，在这个没有重力的空间之中作浮水状。
“通知各个酋长，咱们要连夜跑路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