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刘氏凄厉的声音在牢房响起,只要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就不禁抖如筛糠,内卫的人根本不管她们的身份,一把把她们拖到了殿上,看着皇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就好像人被冰水浇了几头,凉了个透。
凌王兄!皇上竟然会这样称呼凌王,从一开始她们就选错了。那个野心勃勃的凌王,明明招了晋国各州响应,想要在平定天下的最后那一段时间,取皇上而代之,明明凌王与皇上因荣妃有嫌隙,夺妻之仇凌王不报吗?不争不抢,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刀放到自己的头上?凌王疯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傻的人啊……
还有王氏生的那个贱人,心心念念着一个外面来的杂种,帮着别人来对付自己的亲生父母,若是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个凌王的遗腹子还在她手里,王氏怎么敢发难,皇上对凌王那般挂念,她若养大了那个孩子?
“哈哈……”原来能够保命的、那张最贵重的牌,在很久以前,就被她亲自撕碎了。
最后她看着那个她柔柔弱弱的女子,泪眼盈盈的,看了她一眼,她却陡然一个冷颤,这真真是……杀人诛心……
刘国公今天特别繁忙,说起来也只是袁清河那个没出息的,约束不了内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向来唯唯诺诺的人,居然狗胆包天的和凌王扯上了关系,凌王案牵连的人几乎遍布了晋州大地,当今皇上完全就是踩了凌王党的骨血上的位。
华未之乱,先平了外贼,再着手平的内乱,皇上打完了仗,手里除了兵权,什么都没有,没有钱粮,连军队也养不活,凌王不是块打仗的料,但是他文采出众、待人温和,皇上在前面打仗,他带人在后面收拾残局,渐渐的,百姓把凌王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凌王掌握着晋王府的钱袋子,让皇上可以安心的在战场上驰骋,兄弟二人曾经那么信任对方……
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利,皇位只有一个,凌王声势渐起,皇上行武之人难免戾气过重,不知什么时候收复了前朝华国的土地,他却仍想要吞并周边各国,许多人生出了异心,一来,乱世之中,谁不想坐坐那个位子。二来皇上脾气古怪,说到底不如凌王温和治世,说不定能够休养生息,好好养护这千疮百孔的九州大地,然后几拔人就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可如今不同了,刘国公拔了拔手里那串珠子,他想冷静的思考一下,太子这时候翻出凌王的案子做什么,想起袁清河那蠢货交出的那些东西,他心里就和被猫抓了一样。袁家只是暂时回了府,皇上决不可能就这样子放过他,里头到底有些什么,他想太子不会让他知道,皇上现在说不定已经派太子去办事了。
“国公爷!”门外侍卫的喊声令他回了神,打开门,就看见皇上身边的高公公裹了风雪进门,他惊讶之下听得高公公向他靠近,在他耳边传达口谕:“刘国公听旨:朕令你私下查探凌王遗腹子一事,不得有误。”刘国公目光一沉,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他自己挑的事,还要他帮忙收尾不成?
“太子殿下微恙,需闭门静养些时候,皇上倚重国公……”高公公的话令刘国公心念一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送走了高公公,灯光越发昏暗起来,他唤了心腹到了书房,吩咐了几句,那人的身影便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
“老爷,是说妹夫出事了?”刘夫人带着长子刘楠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扯着刘国公的衣袖责骂道:“我当初就说这袁清河是副负心的相貌,我那傻妹妹偏不信,这下子为了个外室丢了官,真是丢尽了脸面!”
“现今还说这些干什么,都是自己找的。”刘国公甩袖走到炕上坐了下来,刘夫人坐过去苦恼道:“怎么这时候出了事,妹夫好歹,曾经散尽家财,助陛下平凌王之乱,这牵扯进去,可如何是好,难道真的回乡?”那可是清洗了整个晋国格局的凌王案!
刘国公听到凌王二字,心里就犯突突,太子怕就是使的攻心之计,他倒要看看这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那……于重华的缺?”刘楠江第一个想到的是户部尚书的职位。“太子不就是这么个打算,这么关键的时候却病了,明日倒是要看看谁会去拜访。”
许多人一夜无眠,顾玉倒是睡了个好觉,清晨起床,就命蒹葭拿了名帖来。“太子妃下了帖子,咱们今日便去拜会一番!”伊人过来给顾玉梳了个单螺髻,饰了上好的玉石发簪,看起来端庄沉稳,顾玉点了点头,京里头的老夫人太太们都喜欢这种风格。
出了府没多远,就听得伊人进马车同顾玉悄悄讲道:“小姐,影子说有人跟着咱们。”顾玉笑了,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然后好整以暇的讲道:“跟就跟吧,大冬天的我好不容易出了门,不咬钩的鱼儿不是浪费我的饵?”
然而,整整一天,太子府门口压根就没歇着,这边进了吴家的人,那边方府已经递帖子了。
“准阳伯吴家与你母亲家是姻亲、方御史又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他们和太子还有顾家能说些什么?!”
他现如今摸不清对手的状况,约摸着袁清河是在顾玉手里头吃的亏,现下顾玉但凡有个把动静,他心头就上窜下跳,怎么都放不下心来。
“爹爹稍安勿燥。”刘蓁平静的给刘国公斟茶,“女儿的话,爹爹可信了?袁家的案子,就是她挑起来。”刘国公静下心来,看着左右立着的一双儿女,感慨道:“你们兄妹是个聪明的,爹爹也就放心了,顾家想要帮太子做事,光凭她这个丫头片子,怕是份量不够。”
“何况太子也在试顾家的水。”刘蓁揭开茶壶,氤氲的水雾散在空中。“他们几个,怕是谁都不信谁。”
刘国公一想,再怎么样也是个柔弱的丫头,前头落水的事,若不是成王多事,想来也就收拾好了。这样一想,心里也没有那么不痛快了。
一日车马未停,众人都当太子在府里养病怕是都不得安心,却不知他正歪在炕上同李明宸讲话,面色青白,倒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等了一天,终于轮到我了!”李明宸着了紧身的骑装,兴奋的拿了平安手里的披风,对太子讲道:“我这就去追五哥,今儿雪停了,骑着胭脂定能赶上。”平安不知为何苦着一张脸,却迫于李明宸,还是乖乖的站在一边。
“雪天路滑,还是小心些。”太子关切的嘱咐李明宸,李明宸点了头道:“这京里总归不太平,大哥你也要小心些。”
太子点头应了,停下了把玩玉坠儿的手,问李明宸道:“顾家的事,你怎么看。”李明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敛眉讲道:“大哥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顾家用真心换得的,自然是咱们的真心。”
“要谈其真心二字,你啊——”太子摇了摇头。
“哼哼,那她为什么试咱们?”李明宸想,顾玉选了袁家,选了凌王的案子,不是试探他们是什么?
顾玉在折腾了一天,傍晚才回了府,她这一安生,京里都安静了下来,谁知道饭才上桌,门外就喧闹起来。“去问下外边怎么了?”顾玉停了筷子,吩咐下人去问。
“秉小姐,是金吾卫的人在到处查问九殿下的下落。”门房的婆子回话。顾玉疑惑的问道:“九殿下不见了?”
“街上传开了,不过九殿下向来爱到处跑,应当不妨事。”伊人将打听的消息讲给顾玉听,顾玉听了提起筷子继续用饭,心里却道,这次可没有那么简单就找到他了。
正如顾玉所料,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终于翻出了昏迷的平安,金吾卫把他带到御前,皇上这才知道李明宸迷昏了平安,一个人骑马追着成王去成州了。成武帝自然动了怒,想命人去追,可内卫不够分量,他这个儿子他了解,内卫的面子从来就没给过,把他吃得死死的太子又卧病。
“去传睿王。”成武帝一声令下,睿王糊里糊涂的进了宫。
“这……”睿王低垂的眼里有些犹豫。
“怎么,你不愿意?”成武帝语带不悦,把手里的笔搁到砚台上。
“儿臣领命。”睿王不愿为了这等小事惹成武帝不喜,只好带了人去追李明宸。而各方派去递消息给刘国公的人,到府里的时候亥时正过,刘国公正睡下,于是不得不起了床,与那人讲了话,他正要回房歇着,京里有些门道的人,知道睿王出了京城,纷纷来探消息。
于是刘国公白天等了一天顾玉的消息,又与人商议了大半个晚上。
第二天,大早疲惫的爬起来上朝,太子、睿王遗留的事都落到了他头上,一一派了人去处理,又亲自暗访了袁清河一家,在袁家磨了一天,晚上回家正睡下,屋顶却被踏了个洞,侍卫与刺客闹得心慌,正有睡意,又该到上朝的时候了。
幸亏这第三日朝堂平静,与众人商量了一番云阳赈灾的事,心里想着怎么给成王使个绊子,又不被人发觉,才进家门,刘夫人带着娘家人坐了满堂,却是刘夫人唯一的侄子,在花楼牵扯到了伤人案,于是一堆妇人在他面前哭诉,刘楠江好不容易才拉了刘国公书房。
刘国公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头晕目眩,刘楠江焦急的从袖子里抽出一本折子给他看,刘国公朦胧瞧见是弹劾他纵妻妹欺人的折子。“这个是谁写的?”因是中书省里的人秘密抄了一份来,并无署名。
“前御史大夫崇岁之!”刘楠江嘴里的那个名字,令刘国公脑内一阵轰鸣,若说世上有几个人是皇上不愿意动的,崇岁之算一个,皇上是崇岁之从小看到大的,即使王家一案,他上书将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皇上也就把折子压到了书房柜子里没有任何不满。
这样的人谁敢得罪?怎么就盯上了他……刘国公脑里一阵混乱,门房外一个花盆掉到地上,发出“嘣”的一声,刘国公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怦怦怦……”刘国公说不出话来,倒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