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婵就像一只苍蝇，只要有陈果儿的地方，她就要出来嗡嗡叫。
饶是陈果儿有再多的愧疚，也快要被她消耗光了。
陈果儿不想理会赵玉婵的挑衅，站起来想走。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偏偏天不从人愿。
陈果儿一转身，差点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殷素婉。
只见她下颌微扬，素手抬起，正在逗弄着笼中的黄鹂鸟。
黄鹂鸟因为通体呈黄色，跟龙袍的颜色相近，故而只有皇室的人能养，寻常人养了就是欺君之罪。
要说这黄鹂鸟不算十分稀奇，但是挂着的笼子却罕见，整个笼子都是由赤金打造，只有牙签粗细的金条闪耀着烁烁金芒，几乎能晃瞎了人的眼睛。
陈果儿之前并没有抬头，故而没看到这个金笼子，此刻见到也不由得慨叹太奢侈了，这么大一个鸟笼子，得好几斤黄金才能打造出来吧？
不过陈果儿此刻没心思欣赏金笼子，她的注意力放在殷素婉的身上。
昨天殷素婉和赵玉婵联袂去别院邀请她，必然是带着目的去的，而且不会是好目的，估计又是憋着怎么对付她。
陈果儿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这时候，殷素婉开口了，“未是扶摇得意时，笼中日月且相依……”
说着瞄了眼旁边的陈果儿，“金笼最识黄鹂意，昏鸦恨不生逢时。”
这是把在场的一干女子比作高高在上的黄鹂，而陈果儿就是那支在老树上呱呱叫的乌鸦，只能眼馋的看着金笼子里的黄鹂鸟，恨自己偏偏是一只不受待见的乌鸦。
殷素婉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她本人更喜吟风弄月，更是以才女自居，而且她的文采也确实不错。
一首连文凤的《笼中鸟》，让她稍事修改，就变了味道。
一众女子多从小读书，自然明白其中之意，一个个眼带嘲讽的看着陈果儿，掩唇而笑。
陈果儿虽然不谙古文，但殷素婉后面篡改的两句并不是很艰涩难懂，只看字面上的意思也就差不多了。
再看向四周掩嘴嘲笑的众女子，以及殷素婉得意的眼神，她们这是在等着看陈果儿的笑话。
殷素婉对于陈果儿的了解并不是很多，以前她是男儿身，殷素婉自然要避嫌，多是听赵玉婵形容。
那时候赵玉婵口中的陈果儿，是个文采超然的翩翩佳公子。
然而殷素婉后来偶尔和陈果儿接触了几次，并没有觉得文采如何。
再之后就听说陈果儿不过是一个乡下女孩，心中更加鄙夷，这样一个粗鄙的女子，自然对不上她的绝世诗句。
殷素婉也没指望她能对上，不过是让陈果儿在众人面前丢丑，小出一口气罢了。
哪知道陈果儿见众人笑，也跟着笑。
这下子众多官家小姐更是嗤之以鼻，陈果儿这样子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根本没听懂人家在骂她。
简直可叹，可悲，又可怜！
下一刻，却见陈果儿脸一沉，蓦然暴喝一声，“大胆，你竟敢讽刺皇室公主，把堂堂公主比作笼中鸟，胆大妄为，你这是欺君之罪。”
开玩笑，她不好拿赵玉婵出气，还不能拿殷素婉出气吗？
陈果儿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令在场众女眷全部发傻，之前还围在殷素婉身边的众人，这会下意识的往后退，只有赵玉婵还站在她旁边。
欺君之罪，沾上了可是要掉脑袋的，最次也会连累到家人，她们可没那么傻。
殷素婉也秀美紧蹙，她只是借物喻人，而且她讽刺的是陈果儿，何时讽刺公主了？
“你少要胡言乱语，本小姐哪句话说公主了？”殷素婉不服，余光看到淳熙公主和皇后联袂前来，心中更慌，赶紧把脏水全都泼到陈果儿身上，“分明是你心怀不轨，借题发挥。”
而后轻佻一笑，“古语有云，心中有云，所见亦云。你能说出这种话，足以证明在你心里将淳熙公主当成笼中鸟。”
本来还是泛指公主，现在则是直接道明是淳熙公主了。
好一张巧嘴，陈果儿冷笑。
“这诗可不是我做的，殷小姐你心中没这么想，又怎会做出这种辱没皇室的诗句来？”陈果儿也不甘示弱。
断章取义，胡搅蛮缠吗，谁不会。
“可见你野心不小，这么多人都没看到这金笼子，偏偏你看到了，还做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诗句，莫不是心中向往？”陈果儿冷哧，“想取而代之？”
一句话，把一干看到金笼子的人都饶了进去。
谁看了金笼子，就代表了向往，觊觎。
金，代表了九五至尊，代表了皇权。
而且又是在皇宫里的金笼子，觊觎金笼子就等于觊觎皇位。
功高莫过救驾，罪极莫过谋反。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时间，一干贵女们纷纷左顾右盼，甚至有人夸张的抬头，“天呐，这里何时出了一个金子打造的笼子？怎生方才未曾见到？”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都说才看到。
一时间场面令人啼笑皆非。
众贵女们也顾不上这么做太浮夸，纷纷效法，总之要把自身及家族摘出去才行。
殷素婉脸色惨白，这事可大可小。
本来朝廷就颇为忌惮三藩，她哥哥也是三藩之一，虽然以朝廷目前的情况不会轻易动三藩，但她只有一个人在京中。
若是把她扣下来当人质……
她哥哥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她，而发难皇上，届时她将沦为阶下囚，生不如死。
殷素婉越想越可怕，偏偏这诗还是出自她口，且又让皇后听到了。
这可怎生是好？
而这时候，也有人发现了皇后和淳熙公主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皇后早将一切看在眼中，没好气的睇了眼陈果儿，原本不过是女孩子家的勾心斗角，却被她闹成了这番境况。
眼下她这个皇后不说点什么都不行了。
事关皇室威严。
可就因为这么一首断章取义的诗，非说定北侯要谋反，这也太牵强了。
三藩势大，皇后不能不顾及，却也不能不理睬，否则皇室尊严何在？
只是此刻么……
皇后再次把目光放在了陈果儿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