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太阳正好。
难得的暖意，让刘致有些困顿，也只是一点困乏。搬了一张案几，坐在上面高度恰好，这个时代的中国人习惯跪坐于案几之前，还没有桌椅。
东汉三国时代的人，没有午睡的习惯，应该说刘致接触到的人都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刘备来了。
他有些伤感。
“伯圭，升迁他处。早上使人来报，我赶去县里，他已离去。今日一别，日后再见，遥遥无期。”刘备叹了一口气。
公孙伯圭，公孙瓒，刘备的好友兼大哥，对刘备的确不错。
刘致使劲揉揉脸，让自己清醒起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舒坦。
“升迁，好事。兄长不必伤感，他日自有相见之时。”刘致没心没肺的应了一声。不管刘备还要说什么，刘致单痛心疾首的说，“坏了，我们缺少兵甲马匹，原想公孙伯圭处求的一二，现在晚了。兄长可有其他门路?”
刘备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刘致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换了一个话题，“我安排所有学员，早上识字算术，下午体能训练，技能训练。体能训练，我有办法，技能训练，还要麻烦兄长。”
刘备点了点头。
刘致又将三老的事说了说。刘备没有发表意见。
刘致忍不住解释说，“战争不是短时间内能结束的，我们要有长期准备。这些十一二岁的孩子，过上五六年时间恰好成年，就会构成我们最骨干的力量，我建议，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多收留一些十几岁的少年，争取将他们培养成谋臣良将。”
刘备不置可否，“贤弟家中积蓄，能食用多久?”
“可能半月?”刘致想起来就头疼。“我已拜托宪和，找苏张两位想想办法。”
刘备再次点点头。
不远处，练习队列的学员喊着一二，凌乱的脚步和整齐的口号声很是不搭。
“高祖立鼎，光武中兴，大汉四百年，江山稳固，区区太平道，真能动摇社稷?”刘备略显沉吟的说，“云轩，前言能夜观天象?天像，如何?”
刘致一愣，突然发现今天的刘备很不在状态，有些分神。“天象，这两天我没顾得上看。”刘致信口胡扯，“太平道道徒遍及州县，一旦起事，动荡天下，不可小觑。如有英主，大乱之后大治不是不能，只是现在，呵呵！兄长，前游学三年，道听途说，没看出问题一二?不说高祖，就光武以来，宦官外戚交替专权，士大夫非托庇一方，不能存于朝堂?桓灵以来，非钱财不能为官，贤良方正之人拒之于外，察举制下，世家大族，累世公卿。渤海袁氏，四世三公端的好大名头，世代垄断官职，袁氏故吏，遍布天下。曾几何时，大汉的天下，人不以汉臣为荣，反意袁门故吏为荣，此非怪事乎?”刘致几天来思来想去想到的一个不合理。“察举之下，非投靠世家大族，不能为官。前我听人言，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兄长，游学也曾听过吧！此乃社会之病，此乃王朝之疾。”
刘备眼睛亮了一下，“不以汉臣为荣，反以袁门故吏为荣，……此乃王朝之疾病?”
“世家大族，只重家族，不重国家。天下安稳，世家大族，悄然布局。天下动荡，世家大族，必然推波助澜。”刘致按照自己对历史的理解给刘备讲了一下，“当今天下，世家大族，渤海袁氏，首当一指。如天下动荡，天子年幼，乱汉者，必是袁氏。”刘致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历史高度的。
刘备无语，两人沉默下来。
“二公子！”贺大跳下马，直奔过来，“玄德公也在！”
“何事?”
“某到城中购盐，见各家铺门上都贴一黄符，某多问一句，铺内小哥言，前日太平道信徒，挨家挨户张贴的，贴黄符者能得大贤良师庇护，……”贺大喋喋不休。
刘致一惊，莫非黄巾起义爆发了。按照刘致前世书本记载，黄巾起义前好像有这么一个准备。“今日几号?”
“二月初八，三天前才立春。”刘备郑重的说。“莫非来了?”
“快了！如果没错，就在眼前。”刘致心情激动，不知是期待战争，还是等待历史事件的到来，参与者或者说旁观者，一切都在开始之后才能清楚。
“即日起关注城中太平道动向，尤其是关注太平道信徒的聚会等，早晚汇报，不得有误。”刘致给贺大安顿任务。
贺大应声。
“时间不等我，我们也要动起来了！”刘致转头给刘备说。
“看来伯圭也是得到消息，才匆匆而去?”刘备有些黯然，念叨了一句，说：“我们该怎么办?”
“待机而动。”刘致神秘的说。“一旦官府张榜，就是兄长展翅之时。”
太阳已经偏西，明亮的阳光洒在人间的各个角落。平静的村落中，闲来无事的百姓，男男女女凑在刘致门前不远处，看着列队训练的学员队。
左右左，真的很难。条件有限，时间紧张。刘致原本想一只草鞋，一只布鞋的，但天气缘故，没有实现。
无奈之下，刘致命令所有学员，左脚绑块砖。
分组训练。
总算有点模样。
兵器缺乏。
刘致吩咐，削木为兵。每人一根长二米的木棍。
招式简单。
列队，跨步，前刺，收回，再刺。三排，循环前刺。
傍晚时分，刘致，刘备站在院中，安静的看着远处，黑色的大山，彩色的晚霞，不断变化的云层。周边是学员休息时间的争执和村中儿童有样学样的笑闹声。
期待还是担忧?或者说是期待中夹杂着担忧，刘致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态。期待，在战乱中变革，期待在战乱中崛起，期待有点多……担忧，担忧什么，担忧生死，担忧失去，担忧也很多……
“前年，伯圭邀我到幽州投军，我没去。我给他说，备不愿为军功而使人妻儿离散。”刘备突然说。
“兄长仁义。”刘致。
“今日战乱又起，备却要募兵筹粮征战疆场。战火无情，又有多少稚子因此而失却双亲。备不忍心，却又不得不为。”刘备情深的说。
“武，止戈。今日起兵，就是为了他日化剑为犁。”刘致接着说。“虽然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人受苦，甚至死亡。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我们最大的努力就是为了战争早日结束，让人们能生活在和平之中，让更多的人因为我们而变得更好。”
“让更多人因为我们而变得更好！”刘备重复了一遍，“今日才知云轩志存高远，备不如。”刘备的理想是从个人角度出发，是从统治者角度出发形成的，是被时代所限制的。刘致的理想，是从人民群众角度出发，是几千年发展的成果。刘备能看出不同，能分清高下，却也难为他了！
“殊途同归。只有让跟着我们的人过的更好，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与我们共同奋斗。才能实现匡扶汉室，重整山河的更伟大的理想。”
简单解释了一下，刘备深以为然。自古以来，人人逐利，人性使然。刘备还是了解的。只是没有刘致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太阳慢慢消失与群山之后。天空中红霞渐渐淡去。
安静的大地上，有一些人一点都安静不下来。
洛阳城内，飞奔的士卒，在将领的指引下，扑向各处大院，一时之间城尖叫，哭啼，求饶，嘶吼，声声不断。伴随着胜利者的狂笑，这些院子里上演着人间的罪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