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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说自己是海鞘

沉沉的嘶鸣犹如心满意足的嬉笑,摩鲁兹用它那骨瘦如柴的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一边撕咬着他的肉一边用那双如饥似渴的绿色眼睛瞪着他。夏珥眼角流下眼泪,能无能为力地任由自己的鲜血顺着胳膊流到肩膀。也许是摩鲁兹吃腻了他胳膊上的肉,对视片刻,转而朝他的脸张开了血盘大嘴。

夏珥顿时被吓醒了,原来只是场梦。但这里又是哪儿呢?他看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硬很硬的床上,身上盖着很薄的被子。房间有些暗,墙壁是些大块的天然青色砖石砌成的,床头边有个没窗门的窗洞,透过窗洞能看到外面的天空是暗暗的蓝色。他脸上冒着虚汗,一副恐惧但又困惑的表情,同时听到有人在床边说话。那是阿瑞娜的声音,她正在跟另一个女人交谈,好像在聊他的状况。他全身酸痛无力,特别是脸还火辣辣的疼。他费劲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借着昏暗的天光仰起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有没有咬痕或者抓痕。他为了确定自己会不会有事,他虚弱地叫着阿瑞娜的名字。

阿瑞娜听到了他的声音,撑着一根棍子走了过来,问:“我在这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脸疼…头疼…全身都疼。”夏珥断断续续地说,声音虚弱得像个婴儿。

“来喝杯水吧,你现在严重脱水。”阿瑞娜将早已床边准备好的一杯水递到他嘴边。夏珥吃力地抬起头伸出胳膊接过这杯水,然后喝了起来。

“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被摩鲁兹咬了?”喝完水后夏珥说。

“没有,你没有被咬。”阿瑞娜说。

“你是在安慰我吗?”

“她说的是对的,请相信她,你没有被咬。”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阿瑞娜身后传了过来。

“她是?”夏珥问。

“她叫忆素,这儿是她的家,是她救了我们。”阿瑞娜说。

忆素从阿瑞娜身后走了过来。她比阿瑞娜高一些,但也更消瘦。她留着一头非常短的褐色头发,身上穿着很合身的淡绿色制服,衣服的款式和材质与阿瑞娜的类似,也能在窗外光线的反射出一种特备的质感。夏珥还注意到她的脸,一张随和而又宁静的脸。夏珥无法从脸型来断定她是属于黄种人还是白种人,他无法对其进行归类,但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她是自己的同类。这是他在这个时空除了阿瑞娜外见到的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同类”。他现在最想做的是紧紧握住忆素的手然后跟她说“能带我们离开这儿吗?越快越好,这儿太危险了,在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你不会感染ATT。”忆素说。

“但那个摩鲁兹呢?它去哪儿了?我看到它朝我扑过来了!”夏珥依旧惊魂未定。

“抱歉,那是我爸爸。”忆素说。

“什么?”夏珥猛地起身,却又被自己腰部突然闪现的剧痛拽了回去,后背重重地摔在石板床上,疼得他发出一阵呻吟。

“我经常会带着他在外面散会步。后来我临时有点事,所以把他暂时安置在了那个房子里。真的很抱歉。”忆素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

“你爸爸也是ATT事件的遇难者?”夏珥问。

“是,爸爸是我的家人,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看来……该抱歉的应该是我。”夏珥说。

“没关系。”忆素说。

“你一定知道怎么离开这儿对吗?你应该是人类吧,带我们离开这儿吧。”夏珥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

“我是浮塔。”忆素摇着头说,“我一直住在这儿。”

忆素的话让夏珥失望透顶,他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像条泄了气的狗。

“夏珥,你需要休息。这里是安全的,放心地睡一觉吧。”阿瑞娜将右手放在夏珥的额头上,像是有股魔力,惹得夏珥昏昏欲睡。

不到三秒,夏珥就完全进入到睡梦之中。这是夏珥体内的SIP在发挥作用,阿瑞娜能亲手操控它将夏珥送入梦乡。夏珥现在太需要睡眠了,他的焦虑的歇斯底在这儿帮不上任何忙。

“不管怎样,我得再次感谢你能收留我们。”阿瑞娜说转身对忆素。

“别再说谢了,就安安心心住一晚吧。”忆素笑着说。

“忆素,这么多年,你真的从没离开过这片森林吗?”

“当然。”

“对身体的深度改造,会有利于你在森林里这么长久的生活吗?”阿瑞娜问。

忆素在救他们时身手敏捷力量惊人,忆素也并没有向阿瑞娜回避自己的身体受过改造的事实。来到忆素住所,阿瑞娜发现这石头房子里几乎空空如也,除了忆素自己,就连一个像样的凳子都找不到。伊莉丝的生活可不是这样的。如果忆素真的有意识,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生活?除非她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在怀疑我是机器,对吗?”忆素的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不用回避。事实上,你猜得没错,我就是机器。”

“没想到你会这么直白。”阿瑞娜吃惊地看着她。

“做机器可以没有任何痛苦,那为什么非得做一个生命呢?”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非常谢谢你给我的面包,味道真不错。”

“你能喜欢它,我感到很高兴。”阿瑞娜笑着说。

她的笑显得很心虚。因为为了保证自己和夏珥的安全,在刚才送给忆素的面包里阿瑞娜放进了些许SIP。这些SIP正在忆素的身体里扩散着,它们能帮阿瑞娜搞清楚忆素对他们的意图是否是单纯的。

“我看你的腿受伤了,我希望能帮你,能信得过我吗?”忆素问。

“你是说,你能修理我的腿?”

“是的。”

“但夏珥,他一个人在这儿……”

“相信我,他在这儿很安全。”

“那好,客随主便。”阿瑞娜觉得不好再推辞。

阿瑞娜和忆素一起走出了房间。她拄着一根棍子靠着墙,尾随着忆素,艰难而且缓慢地顺着旋梯往下走。旋梯贴着一口一直往下延伸的圆筒形的竖井,没有栏杆,弧形的墙壁上零星布置着一些窗户,从外面射进幽蓝的光。阿瑞娜好奇地从旋梯的边缘往下看,螺旋形的旋梯一直延伸到漆黑之中深不见底。

“你今年多大了?”忆素问。

“我今年十七岁。你呢?”

“我已经有一百六十三岁了。”

“你真的是机器吗?”阿瑞娜忍不住又问。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阿瑞娜始终认为任何活着的意识都不可能经受得住长达近百年的孤独。

“生命就一定不是机器吗?也许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不知是否是她特有的说话方式,忆素的话总是过于简洁,让人觉得模棱两可答非所问。这让阿瑞娜很是恼火,她不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而是决定自己想办法去搞清楚这件事。这时忆素身体里的SIP也快准备就绪,再过一小会儿就能发挥作用。

阿瑞娜跟着忆素路过她们刚进来时的大门,再往下就是地下室。随着忆素继续往下,路边的小灯一颗一颗地紧跟着亮了起来。当阿瑞娜再继续深入地下十来米时,所有的黑暗被光亮一扫而尽,整个圆形的地下空间都被照亮了。空地四周弧形的白色墙壁上有两扇白色的铁门,忆素用手打开她右手边的那扇门,然后转身对阿瑞京说:“进来吧,这儿就是我的维修室。”

阿瑞京惊奇地发现里面有很多备用的机械腿、手臂和其他备用物品,挂得满墙都是。而维修室的中央是个纯白色的带靠背的机械座椅,座椅的周围有很多复杂的机械手。

忆素来到这床边说:“坐在这张座椅上,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阿瑞娜遵照忆素的指示坐了上去。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紧张,因为这机器与她在凤都见到的不太一样,她不知道这台机器是否真能发挥作用,而且她并不确定忆素是否真的打算帮助她。

“你有些紧张。请放心,这一点都不疼。”忆素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刻板的笑。

“我可以看着你给我做修理吗?”阿瑞娜深吸一口气说。

“当然可以,我不会麻醉你,而且这一点都不疼。”忆素说。

老实说,阿瑞娜现在害怕极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在这张张牙舞爪的椅子上,她的性命几乎任由忆素裁决。不过她也认为,忆素如果想对她和夏珥做什么不好的事,也并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这时,SIP因准备就绪,已经有一些信号传到阿瑞京的脑子里了。她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等待着这些MNC与自己发生更进一步的连接。

三分钟过后,信号强度逐步升级,所有的链接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她开始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控制那些细小的颗粒,并将它们一同驱赶到忆素的脑子里。就像曾在自己脑子里做过的操作一样,将这些颗粒附着在忆素的脑神经纤维上,并开始收集上面的信号数据。“不太对劲!”等待片刻后她突然对自己说。又反复通过一系列的数据比对,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噢天!我明白了!”阿瑞京的心砰砰直跳。她终于明白忆素为什么可以独自生活这么久了:忆素的大脑处在梦境状态,而控制她的身体的并不是她的大脑。

“但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吗?”阿瑞京心想。

阿瑞京决定再冒个更大的险。为了搞清楚忆素这么禁闭自己到底是她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她打算不去打扰眼前的这个忆素,而是悄悄与忆素身体里的那颗大脑取得联系。她能够感知到忆素的大脑还活着,她的脑波节奏平稳,这是一个人处在梦中的脑波频率。她学过怎么进入他人的梦境,也知道如何在梦境中与他人进行对话。

她庆幸自己的附脑这部分功能还没损坏。通过简单的操作,她能将自己的脑波频率与那颗脑调整到一致。她在设定好的程序的牵引下,将自己的意识与忆素的意识进行着深入地连接。不过她不敢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梦境中,而是必须一边用眼睛时刻留意着忆素的一举一动,一边只将一部分意识投入到那颗脑的梦里。这种分裂的状态让阿瑞娜着实感到很不好受。

伴随着短暂的晕眩,阿瑞娜发现自己突然站在了一片开阔的雪地上。

这里应该是午夜,地上的雪很干净也很松软,雪的白色将周围的环境反射得很通透。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腿,腿不再有伤。她现在身上的装扮是曾经经常在梦里使用的。她的鞋子陷到雪里大概有半尺来深,周围会有一些零星的干草从雪里探出头。在一大片开阔的雪地之外是一大片针叶林,针叶林在她眼里显得很小。而更远处延绵不绝的雪山则巍峨地耸立在针叶林的后面,将针叶林衬托得更小了。这里的低温模拟得很真实,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去接从天上飘下来的小雪花。雪花很精致也很漂亮,轻轻碰到手掌,会瞬间融化并夺走她手上的一点点温度。她又抬起头,除了不断下坠的雪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这里当然是梦境,因为真实的世界不会又下着雪又能让人看到天上的星星。

她扭头朝身后看,离她三四十米处坐落着一个孤零零的农家小屋。小屋的屋顶很大很高,上面堆着厚厚的积雪,屋顶上有个砖砌的烟囱,从里面冒着股股白烟。小屋的墙壁是由机理自然的砖块砌成的。而房梁和房柱是粗大的条形木头,并与那些砖块融合得很好。小屋的窗户里闪烁着着黄色的光。这光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直觉告诉她,海伦就住在这间小屋里。阿瑞娜迈开步子朝小屋走去,脚踩在雪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到小屋的门前,还没等她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她听到小屋里正放着音乐。扶着门走了进去,她突然被小屋里的暖意迷了眼,站在原地楞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四处打量了起来。

小屋的客厅中央有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点着蜡烛的烛台。客厅的地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有根方形的木柱支在客厅中央。靠右的墙立着两个欧式木柜,上面放着一些木头小雕塑。前面靠右的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靠左的墙上贴着很多相框,相框里是些老照片。

阿瑞娜的视线向右越过桌子上的烛台,看到一个正坐在一把舒适的摇椅上看书的女士。她手里拿着一本阿加莎的《尼罗河上的惨案》,身旁有个温暖的壁炉和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架。

“别愣着了,过来坐吧。”那位女士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苍老,但又带着一丝傲慢。

“你好,夫人,我叫阿瑞娜。”

“就坐在这儿,孩子。”女人的手臂越过小桌子,指了指她左边的一个椅子。

阿瑞娜走过去坐了下来,她们俩的椅子之间有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瓶酒、三个高脚杯和一盘点心。

“我通过忆素的眼睛看到了你,也听到了你。瞧,她正在帮你修理你的腿呢。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能跑到我的梦里来。你可真是个小淘气。”她又悠悠地说,“噢,对了,我叫海伦,不叫忆素。”

海伦的头发已经花白,一手拿着一只烟斗,一手将书放在一边,然后拿起酒瓶在两个高脚杯里倒上红酒。在阿瑞娜看来,除了气质之外,她与忆素长得真的很像,只是相比于忆素要更苍老和疲惫。特别是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她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清晰可见。不过她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依然凸显着她优雅的气质。倒完酒后,她动作迟缓地摘掉眼镜,开始上下打量起阿瑞娜来。

“我以为你被困在了这儿,我原本是想来救你的。”阿瑞娜说。

“来救我?哈哈,谢谢你的好意。”海伦笑着,但笑得似乎很吃力。

“但愿我没有打扰到你,夫人。”因为不请自来,阿瑞娜显得有些拘谨。

“我是自愿如此的,我愿意躲在她的身体里享受自己的生活,即便这是在梦里。哈!我早就厌倦了现实,去他妈的现实。”海伦抽了口烟说。

“忆素到底是什么?”阿瑞娜问。

“她是我的机器,是程序,也是我的壳。你听说过一种叫海鞘的动物吗?海鞘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栖息地,找到了之后就将自己附着上去。等附着好后,海鞘就再不需要自己的大脑了,所以就会把自己的大脑吃掉。进食对它来说就像呼吸一样,是无意识行为,何必需要大脑呢?多么好的生存策略。我想我就是只打大海鞘。我不需要大脑了,只需要忆素这具躯体。多亏了这具躯体收留我这颗脑子,也多亏了这具躯体照顾我的家人。”

“忆素是谁帮你造的?”

“是它。”

“是盖……”

“别说出它的名字!”海伦面露惊恐地打断了她,“求你了,别说出它的名字,千万别。”

“我不会说的,请放心。”阿瑞娜赶紧说。

“你如果说出它的名字它会知道的,我就在它造的身体里,无论我们说什么它都可能听见。最好别说它的坏话,它会不高兴。噢,最好连它的名字也不要提。但愿它没有注意到你来到了我的梦里。”海伦喘着粗气,费劲地说着每一个字。

“我是否不该来这儿?我该离开吗?”

“来都来了,就坐会儿吧。想必你是有什么要问我,对吗?”

“我想知道我和夏珥在这儿是否安全。忆素是受你的控制的吗?她在给我修理腿,我没办法拒绝,但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这个你不用担心,至少你在我这儿是安全的。忆素听我的指挥,她给你修理腿也是受我的指示。”

“谢谢你,夫人。我本该信任忆素的。”

海伦招了招左手,然后拿起已经倒上了酒的酒杯说,“好了,我能请你喝酒吗?来陪我喝一杯吧。”

“谢谢,我很乐意。”阿瑞娜拿起杯子与海伦的碰了一下,然后简单地喝了一口。阿瑞娜能尝到一种实实在在的红葡萄酒的味道。

“吓坏了,对吗?”海伦摇晃着酒杯说,“还有你的朋友。”

“是的,一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忆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吗?关于你的家庭。她一直在帮助你照顾你的爸爸。”阿瑞娜说。

“她说部分正确。除了我爸爸,在这座城堡里还生存着我饿妈妈、我的弟弟、我的妹妹,不过他们都变成摩鲁兹。这得感谢忆素,她在帮我照顾他们,还带着他们出去散步。”海伦放下酒杯,又拿起烟斗抽了口烟说。

“天呐,这太可怜了。”

“我是自愿留在这儿的。我的家人变成了摩鲁兹,显然人类社会已经无法容纳他们了。但我必须照顾好我的家人。我知道一处非常重要的信息池……而它需要……作为交换……我让它把我改造成现在这样,并允许我们一家子在它的地盘生活。嗯,它是讲道理的,没有食言。不管怎样,我们一家人在这儿团聚了,对吗?这没什么不好。”

“一场意外也是一场悲剧。你一定很爱你的家人。”阿瑞娜不无动情地说。

海伦吐了口烟,面庞轮廓在烟雾中开始变得模糊。她浑浊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壁炉中的火,然后摇了摇头说:“不,我恨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的爸爸。”她清了清嗓子说,“那次事件也并不是一场意外。而且我也不是浮塔,我是自然人。”

“什么?这……”

“你应该是浮塔人吧?”海伦将后背靠向摇椅,看着阿瑞娜。

“是的。”

“很高兴见到你。”海伦说,“你的出现,预示着我爸爸彻底的失败。”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妈妈是自然人,我爸爸是自然人,所以我也是自然人。即便除了大脑我的躯体已经不再是肉体,这不重要,我的脑子永远带着自然人的思想。”海伦说。

海伦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爸爸是ATT事件的执行者之一。我早就说过,这什么都改变不了。哈,真是自食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害了曙光城,害了他自己,更害了我们这一家子。”

“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阿瑞娜手中的杯子无意间晃了一下。

“自然人畏惧浮塔,信不过浮塔,也看透了浮塔,然后在和平的前夜,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浮塔。”海伦抽了口烟,又深深吸了口气说,“事实上,我爸爸上面还有高层,他们才是真正的策划者。除了曙光之城,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ATT事件,这是专门针对浮塔人的灭绝行动。我爸爸只是个小角色,被那些人在当枪使。结果可想而知,那些人并不关心我爸的死活,更不会关心我家人的死活。当然,我爸是坚定的自然人主义者。他是狂热分子,我相信他是甘愿做这种牺牲的。但这又有什么价值呢?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早就跟他说过!哈!我早就跟他说过!”海伦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海伦说到激动处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这让阿瑞娜仿佛觉得这一切不是在梦境中。

“这种事难道无法避免吗?”阿瑞娜轻声问,“自然人和浮塔非得走到这一步不可吗?”

“想必浮塔人已经成为了地球生命的新的主宰。是吗?阿瑞娜?”海伦手里拿着烟斗,挽着胳膊,眯缝着眼睛看着阿瑞娜。

“浮塔人没想着要统治地球,浮塔人有属于自己的价值需要守护。”阿瑞娜说。

“什么价值?升华后的价值?”海伦又莫名地大笑起来,“人类文明从来就不缺敌人,什么种族的、性别的、宗教的,不斗争就骨头痒。哈!到后来连动物都要与我们争权益。动物已经变成了政治正确了吗?哈哈!真是妙啊!”说完,忆素笑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的确有些冠冕堂皇。”阿瑞娜急忙补充,“但……”

“这当然是冠冕堂皇的。”还没等阿瑞娜继续说下去,海伦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还只是个孩子,是个小浮塔。不过以后你会明白。”海伦停了停说,“你们是躲在人类的后面,躲在所有生命的后面的胆小鬼,不愿意自己去冒险。所以浮塔人保护人类保护地球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大家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你会明白的,浮塔人是自然人放出来的魔咒,魔咒……”海伦看了看阿瑞京的眼睛,似乎是在揣度她听到这些话时的内心活动,她说,“上帝保佑,但愿每个浮塔人都能一生平安,并得以留下一丝底线。”

“你应该是支持自然人的吧?”阿瑞娜问,“毕竟你也是自然人。”

“不,我既不支持浮塔人,也不支持自然人。都是狗屁。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儿吗?是的我说过,现实就是狗屁。我们是斗不过现实的,只有像摩鲁兹一样的蠢货才会想着与现实作对。”

苍老的海伦显得万念俱灰。

“虽然我不太能听懂你的话,但我会记住你说的。”阿瑞娜说。

“好好享受生活吧,比如喝酒。”海伦拿起酒杯与阿瑞娜碰了一下杯子说,“有些事不明白也许比弄明白要好。”

“这酒真不错,你的梦境也很真实,这些都是怎么做到的呢?”阿瑞娜问。

“当然不是我,是它。”海伦盯着杯子里的酒,嘴角轻蔑地上扬,“有酒喝,有烟抽,有梦做,还不够吗?”

“我想,你抽的烟并不是普通的烟。你的大脑现在的状况也很不好。我觉得你需要帮助。”阿瑞娜通过SIP对海伦的脑部健康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猜海伦在长期使用电子兴奋剂。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需要任何帮助。难道你还觉得我不够惨?我的心早就死了,就不能让我痛痛快快地在这儿待着吗?坦白说,我劝你也抽一口,你一定不会后悔的,来一口吧?”

“谢了,我不抽这个。”

海伦蔑视地哼了一声说:“管好你自己吧,你的处境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你要知道你的腿还是我在帮你修,是我在帮你。哈哈,再说,我的脑子健康得很,我需要吗啡永远跟我在一起。”短暂停顿后,海伦抽了一口烟,露出一副意醉神迷地表情,慢悠悠地说:“噢,对了,等会儿我还到别的梦里去呢,那儿有场聚会在等着我。这位尊贵的浮塔人小姐,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去做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梦。”

看样子海伦已经下了逐客令。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阿瑞娜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不,用不着。”海伦摇着头说,“无论你是谁,看在你进门时说来救我的份上,我信任你。”

“谢谢你的信任。”阿瑞娜说。

“早点回去吧。”海伦继续坚持到。

犹豫片刻,阿瑞娜只好点了点头说:“好吧,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今晚之前我就在附近。”她拿起桌上的酒然后一饮而尽说,“尽管你嘴上说恨你爸爸,但你还是愿意照顾他。我觉得你人不错。”

“你也是个不错的孩子,希望你能早日回到你自己的家。”

“谢谢。”

说完,阿瑞娜将自己的那一半意识从海伦的梦境中带了出来,与自己身体里另一半意识汇合到一起。此时她看到忆素在她的腿上仍在忙碌着。忆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与她对视了一眼,并显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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