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并不好受。
赵芳是他的母亲,虽然从他出生起,这位母亲就未尽过母亲之责,可是血脉上,亲情上,依旧是不能否认的。
还有那个为了钱干尽疯狂事情的父亲。
指尖的烟雾缭绕,颓然布满伤的漆黑双眸借着烟熏的借口,映出远处夜空的星光。
他们的存在,在吴念的心里,是一段想割舍却总也割舍不掉的锁链。每当他习惯了这样肮脏的过去背负着枷锁负重前行的时候,那锁链总是会无端生出些暗刃将他的血肉割得模糊。
是他不够狠?还是他不够无情?
吴念。无念。勿念。
当初他们为他去这个名字,莫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他这一生都要活在这些腌臜旧事中,怕他心头过不去那道坎,所以提前为他取了这无牵无挂的名字?
无念。勿念。
倘若成真,倒也罢了。
他望着天上连成片的星子,好像是苏轻轻温柔的眼眸。
这场生命的开始就注定了他亏欠她,不付生命,不偿旧债。
——
顾苗说的对。
水月镇交流会临近开始的前一天,江淮安就派了阿泽来接。顾苗翩然向面子上显然还在纠结的苏轻轻走过来,轻柔的抚摸着小丫头软软的面颊。
“没办法,地方太远了,只能提前一天过去。”
嘴上说着,眼睛一错不错的察觉着她的神色,瞧着她没生出更多的抗拒,又趁机加上一句。
“我来时总裁还叮嘱我,让我帮你收拾了一些常用的东西,全都是新的,去了你也方便。他让我转告你,他有事,先去了等你。”
几句话不轻不重,苏轻轻听着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能是点点头,却又在上车前跟顾苗说:“我想打个电话。”
顾苗望着她一如既往清澈见底的眸子,笑着点点头。
苏轻轻昨夜里纠结了一宿,她想问问吴念,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她是性子软,不敢问,拖了这么久却又憋在心里,这是苏轻轻一贯的样子。
面对让她棘手又害怕的事情,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逃避。
可那天吴念衣襟口的血渍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日子越久,那根刺伴着一呼一吸越扎越深,疼到让她再也不能逃避。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让吴念凶她的准备,昨晚上睡不着,揪着被子蒙在头上,编了一条短信过去。
被子蒙着头,呼吸不畅。现在的天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么冷,没过一会儿就汗津津的,发梢在枕头上被她搓的乱乱的,扎在眼睛上,又酸又疼。
直到她睡着了又醒过来,一整晚,都在被子里蒙成一个小山包。
小包子身上的睡衣还有汗意,攥在手里一整晚的手机,却再也没有亮起来……
顾苗来之前先给她打了个电话,等见到她的人才跟她说了要提前一天住在那里。
苏轻轻身上只带了手机,小包里装着的,是那天的礼服和材料。
有电子版的,早就传给了顾苗。她心细,提早打出了一份纸质的,万一到时候用得上呢?苏轻轻低着头,听着手机里传出一成不变的嘟嘟声,另一只手去捻包里的纸稿,页边都被她捻的皱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