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儿，你在说什么？”孟子申一头雾水。
“其实已经很久了，我一直没有说……很久了……我都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二师兄的秘密的，我只记得有一年师门里举办比武大赛，那年除了你，所有人都败在二师兄剑下。二师兄本就是眼高于顶的人，那次比赛后，更不把谁放在眼里。”
“二师兄和十四师弟向来不对付，他赢了师弟之后，在会客厅后面的花园里，和一群人把师弟围起来嘲笑，我那时候就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我还不到两块叠着的石头那么高，我听见他们在吵架斗殴的声音，我很害怕，不敢出声，就一直躲在那块石头后面。”
“他们打得比比武的时候狠多了，但是二师兄都只往师弟身上丢拳头，一点都没有打他的脸。我知道他是怕师父发现。”
“十四师弟一直哭，一直喊人救他……我一点也不敢动，我就躲在石头后面看着……后来，二师兄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他就是看着师弟笑，一句话也不说，那个笑容，我到现在还觉得害怕。他，他叫人扒了师弟的裤子……”
“师弟吓呆了，一直求他，一直求他，他哭，他喊，可是没人管他。二师兄，我后来都不敢看了，就躲在石头后面，闭着眼睛。直到师弟的哭喊一声声变小，再到抽泣，再到只剩下哽咽。”
“等天黑了，他们才玩腻了，一哄而散。师弟瘸着腿，从后门走出去，我看到他的裤子上，有一摊很大、很大的血迹……”
“第二天，十四师弟溺死在后山的河里。他们都说师弟是去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其实大家也都知道，他水性非常好。他是想淹死自己。他做到了。”
又是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凉儿却似浑然不觉，自顾自道:
“又过了两年，七师兄跟二师兄下了一次山，回来后，性子便变得沉默寡言。我偷偷去看他，想问他怎么了，却撞见了二师兄去找他。二师兄一见面就搂他，亲他……我就知道，他对七师兄，做了和对十四师弟一样的事。”
“七师兄很不情愿，二师兄就说，只要他不从，就闹得全派的人知道。说七师兄下山的时候，勾引他，希望和他……二师兄还说自己有证据，说留着衣服了……”
“我那时候渐渐懂了这些事，可是我握着剑，就是不敢杀进去。这件事就在我心里放了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提过。直到……一个月前，我办完师父交代的差事，回来时，听说二师兄把九师姐叫去了，我很怕九师姐也……就冲到了二师兄房间去……”
“可是我还是去迟了，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九师姐横剑自刎，她临死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要走，她也会清白地走，决不让这畜生玷污！我上去抱住九师姐，她脖子上的血还在喷溅，我的手，我的脸，都是她的血！”
说到这里，凉儿终于停了下，她看着自己的手，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她的手不停地颤抖。
“这是二师兄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我明明，我明明从十四师弟死的时候，就知道二师兄做的事。可是我没有阻止，我也没有揭露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凉儿自责地自说自话，孟子申一把抱住她，柔声道:“你那时候还小，你是吓到了，你不敢说。”
“对，”凉儿从他怀里抬起头，肯定地说道，“对，你说的对！十四师弟死的时候，我还小，我没办法为他申冤。七师兄被欺负的时候，我也还小，我没有站出来阻止二师兄。可是，九师姐自刎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躲在石头后面看着的小孩子了！”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等到了我长大了，等到我不必再怕、再忍、再假装没看到的时候了，我抱着九师姐的尸体，二师兄还在我耳边说，说是九师姐勾引他，被我发现，所以羞愧而死。人都死了，还要往她身上泼污水……”
“……我拿起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只是想教训他，我是真的想杀了他。刚开始他也不相信我真的能拿他怎么样，甚至我也不相信，但是我胸口就好像有一团火在烧，那火越烧得旺，我的脑子却越清醒。我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我突然有了非常强大的力量，我刺出去的每一剑都落在了他的要害上。”
“二师兄受了伤，他的眼睛里露出非常的恐惧。这种恐惧，我在十四师弟求饶的时候看到过，在七师兄被他拉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过，我越来越恨他！我也越来越恨自己！恨自己曾经的束手无策，恨自己曾经没有救他们。”
“二师兄想往外面跑，这时候房门却突然被关住了。我就那么一剑刺进了他的心口，那剑甚至卡在了他的骨头里，我想抽都抽不出来。”
“他整个人中了剑，软倒在地上，他问我，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他为什么问得出这种可笑的问题。那他为什么要杀十四师弟，为什么要杀九师姐?”
孟子申狠狠地闭上眼睛:“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在你身边。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凉儿凄凉地摇头。
“我杀了二师兄，我终于杀了他，我知道我做对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就算师父真的追到我们，师父要杀我，我也不会后悔。或许我早该站出来阻止他行恶，就不会有那么多兄弟姐妹受他欺侮！”
孟子申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脑袋，说:“傻孩子，十四师弟出事的时候，你才那么小，就算你真的站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七师弟比你还大，他都无法抗拒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呢？其实大家都清楚，以师父宠爱二师弟的程度，即便我们整个门派都被他屠杀殆尽，他也决不忍心数落二师弟一句话。”
凉儿埋头在孟子申怀里，狠狠地哭着。像是要把这么多年，忍住的眼泪、惊恐害怕、愧疚悲伤，都一股脑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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