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缊竹满身血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也苍白得如同白纸。姚杏儿见状大惊,急忙来到床前为她把脉。
“你们出去吧,这里不是男人待的地方。”姚杏儿对守在一旁的衙役说道。
衙役闻言出门,姚杏儿又喊道:“顺便叫一个有生育经验的女人进来。”说完,她就开始为安缊竹脱去鞋袜。
安缊竹有一双羊脂白玉般的莲足,姚杏儿心中不禁感叹,如此小巧的双脚,怎能迸发出那么惊人的速度,不禁有些羡慕。轻轻摇头,将杂念排出脑海,姚杏儿将一只玉足揽入怀中,开始按摩足上穴位:安缊竹有血崩的迹象,而隐白与关云两个穴位对止血有很好的效果,姚杏儿便重点按压这两个穴位。
姚杏儿的医术果然高超,不多时,安缊竹发出嘤咛一声,就醒了过来。
睁开朦胧的双眼,安缊竹立刻感觉到有人在按摩自己的双脚,不禁羞涩得脸红;但当她看清是姚杏儿在帮她时,立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逃离出去,但由于身体太过虚弱,只是晃了晃,就仰面栽倒回床上。
“不要乱动,我没有恶意。”姚杏儿连忙解释起来。
安缊竹不愧是女中豪杰,很快就镇静下来,虚脱地问道:“我……在哪?”
“你还在府衙中。”见安缊竹脸色变化,姚杏儿赶忙补充道,“你放心,郑大人夫妇没有难为你的意思。你已经临产,应该以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为重,其他的事先放一放如何?”
安缊竹能感觉到宝宝那急切想要出世的欲望,便压下心中对郑大人的厌恶,点了点头。然而,就是这点头的动作,也用去了她几乎全部力气,只见她的眼皮抖了抖,就又昏睡过去。
这边忙得不可开交,客厅中的气氛却沉寂得如同窗外的寒夜。最终,还是郑大人先打破了沉默。
“不行……”郑大人坚定地望向曲子然,“用她的孩子做要挟,这不是君子所为,也不是一个官员职责所能允许的。”
早就料到郑大人不会做这么卑劣的事,曲子然于是只是点点头,不再规劝,而是说道:“那么,召集士绅们商谈的事就请大人尽快去办了;也希望大人与夫人先放下往日的仇恨,留安夫人与她的孩子在府中小住几日。”担心郑大人心软,曲子然又强调说:“计划的关键是让山贼们没有退路,而安夫人掌握着密道的秘密,如果她把秘密告诉山贼,那么计划就可能失败。”
郑大人明白曲子然的意思是软禁安缊竹,也明白安缊竹的去留事关重大,便违心同意下来。“曲少侠放心,等臧班头回来,我立刻着手去做。”
臧高明没有让众人久等,约莫过了两刻钟时间,他就回来复命了。
“大人,稳婆已经请来了。”
郑大人点点头,示意臧高明坐下。“臧班头,事情变得紧迫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大人,您有什么计划,尽管吩咐就是。”
郑大人于是看向曲子然。“曲少侠,臧捕头还不知计划的细节,劳烦你再与他说一遍吧。”
曲子然看出臧高明是郑大人的左膀右臂,因此没有任何隐瞒地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
“嗯……”臧高明沉吟着点点头,“我相信曲少侠的实力,以您的本事,即使硬闯太泽寨也一定不成问题,但是……”
臧高明笑了笑,碍于面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臧班头有话请直言,我不熟悉太泽寨的情况,还要仰仗班头为我出谋划策呢。”
“岂敢岂敢……”臧高明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的笑容却显得很得意,“我也就是江湖经验丰富一些,能帮到少侠那就是我的荣幸。”
之后臧高明没有吊众人的胃口,说道:“据我的打探,太泽寨中最近有很多外地的江湖人士聚集,他们全都是因为去参加武林大会而途经这里的人。”
众人点点头,都对这件事有所察觉。
“太泽寨现在的主事人是副寨主——钢刀蝼蛄杨汉,他对这些武林人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只要他一声令下,恐怕那些江湖人士都会与我们为敌。”
“你说得没错,这也正是我忧心的地方。”郑大人插言道,“不怕恩公与少侠笑话,当初,我甚至觉得即使有当地士绅富商的帮助,也难以战胜越来越多的江湖人。”
“大人您担心得有道理,”臧班头补充说,“士绅富商们是请来了一些武者做教头或者护卫,但就算是其中最厉害的比起卑职还不如,更别说太泽寨聚集的那群人了。”
郑大人却摇摇头。“你不必妄自菲薄,即使你的武功没有他们高,但办案的能力却是远远超过他们,本官和太泽的百姓还都要依赖着你啊。”
“多谢大人倚重。”臧高明抱拳施了一礼,低头掩饰自己的感动,又深吸一口气说,“闲话我就不多讲了,要点是我认为太泽寨聚集的这些江湖人士不一定是太泽寨的助力,反而可能是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曲子然眼睛一亮,说道:“愿闻高论。”
臧高明连忙摆手。“高论谈不上,只是经验之谈。我了解江湖人,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大多是粗人,虽然也要遵循忠义之道行事,但更崇尚强者。曲少侠武功高强,只要您让他们见识到自己的力量,他们就会对您服气。到时,您只要将太泽寨做下的恶事公诸于众,他们自然会站在您这边。”
“若是这样倒也是大好事,只是不知臧班头有几分把握确定他们会相信我呢?又有多少人会在得知真相后帮助我呢?”
“嗯……”臧高明沉吟了片刻,“萧一桐之前的名声一直很好,物以类聚,他的朋友也大都是行侠仗义之辈。现在聚集在太泽寨中的江湖人大多都是奔着他以前的名声来的,因此不太可能有恶名昭彰的人。从我打探的消息来看,现在在太泽寨中能称得上大侠的就有五六人,其中最有威望的,就是江湖上喝号‘金枪挑日月’的樊恭樊大侠。”
“我知道这个人!”郑大人身后的任六忍不住插嘴了,“听说他枪法极高,为人也是嫉恶如仇、不畏强权,因此他得罪了不少朝廷中的权贵,不得已只能在龙江以北活动。”
“没错,我想樊大侠和其他人一定不知道实情,不然的话绝不会任萧一桐与杨汉胡来。因此,曲少侠如果能将真相传达到,那么局势一定会向我们这边倾斜。”
曲子然点点头,又看向莫敌老人,“老人家,您认为呢?”
莫敌老人的上下眼皮正在打架,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自己决定,老朽困了,什么都不知道!”
曲子然无奈耸耸肩,也不与老人计较,对郑大人说道:“大人,我认为臧班头说的有道理,值得我去尝试。”
“嗯,全凭曲少侠做主。”郑大人顿了顿,“不过,少侠是否认为我们还应该做些准备,以防意外的发生?”
“大人考虑得周全,我确实觉得我们还是做两手准备比较稳妥。”
“那就用少侠原来的计划作为备用手段如何?”
曲子然考虑片刻,点点头,“虽然按照新的计划,我会提前将实力暴露给对方;但只要我不表现得太过突出,想来他们就不会太过提防我,为我们改变计划提供缓冲时间。”
众人纷纷赞同,于是,之后大家又商量起时间安排来;而莫敌老人因为忍受不了睡意,带着大猴和燕儿当先回房去了。
时间转瞬而逝,正当众人讨论得差不多并为此高兴之时,意外再次发生了。只见姚杏儿面无血色、摇摇晃晃地挪进了客厅。
曲子然立刻注意到了姚杏儿的异样,急忙关切道:“姚姑娘,你怎么了?”
姚杏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后,目光呆滞地望向了曲子然。“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可是安夫人她……她没能挺下来……”
客厅中的众人顿时都惊呆了,一时间全都沉默下来。在为安缊竹感到悲哀的同时,也认识到如此一来知府衙门就与她的死脱不开关系了。
这些人中,只有曲子然还保持着冷静,他皱眉问道:“怎么会这样?有你在,她怎么还会死?”
“我不知道,我明明一直在旁边帮她治疗的,却还是让她死了,我真是没脸自称是师父的徒弟!”因为愧疚与自责,姚杏儿忍不住高声喊了出来。
见状,曲子然不好再问什么,只得安慰道:“生死自有天命,有些事是你无法掌控的,不要再自责了。”
郑大人和臧班头也附和着安慰起来。
“孩子现在在哪?”等姚杏儿情绪稍稍稳定后,曲子然又询问道。
“孩子被送到邹夫人那去了。”姚杏儿顿了顿,又补充道,“哦,孩子是个男孩。”
曲子然现在可没有闲功夫关心孩子是男是女,他看向郑大人,说道:“安夫人这一死,事情又变复杂了。好处是,太泽寨没有人再知道那段往事,我们也自然而然地掌握了萧一桐的弱点;坏处是,在敌对的情势下,对方很难相信安夫人的死与我们无关,此事说不定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郑大人刚想表示认同,姚杏儿却恼火地训斥道:“人刚死,你怎么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分析起得失来,真没有人情味!”
众人都很尴尬,郑大人不得不轻咳一声,改口道:“人死为大,要不,我们先为安夫人料理后事吧。”
曲子然点点头,心中却想着绝不能让安缊竹白死,必须将这件事变为转机,制造出有利于自己一方的局面。不过,当着姚杏儿的面是无法与郑大人、臧班头商讨了,只能先等一等。
经过商议,由郑大人、曲子然两方出钱置办寿材,不过,刚刚派人出去后,邹夫人的贴身丫鬟就急忙跑来报信:“不好了,夫人……孩子……又晕过去了!”
丫鬟吓得面色发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郑大人不得不再次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丫鬟于是说出了让众人再次吃惊的事实:安缊竹的孩子不翼而飞,邹夫人情急之下晕倒了。
“夫人一见到那孩子,就十分喜欢。说大人夫妇没有孩子,那孩子的父母又都是贼人,于是动了收那孩子为义子的打算。今晚本打算将孩子放在身边睡下,谁知,就在夫人瞌睡的一会时间内,孩子就不见了!”丫鬟补充说道。
“一定是谁偷走了孩子,难道有贼人潜入了衙门?会不会是太泽寨的人?”臧高明忍不住问道。
“不论如何,我要先去救醒夫人。”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而姚杏儿还没来得及动身,有人忽然在门外说话了。
“哎呀呀,老朽糊涂,有事忘了告诉你们。”莫敌老人忽然出现在门外,还一副期待着看好戏的样子。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吩咐衙役一声就好,怎么还亲自前来了?”郑大人本来很焦急,但一见到莫敌老人,就立刻放松了几分,连忙请对方进门。
“没办法,人老了的话,犯困时忍不住,躺下后又睡不着啊。”莫敌老人坐下,笑着看向姚杏儿。
“臭老头,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姚杏儿本就压着一肚子气,此时当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莫敌老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嘿嘿,丫头,你可知道安丫头的师父琼海神尼除了剑法与身法这两绝,其实还有一绝?”
“哼,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这样四处流浪的糟老头。”
“嘿嘿,好好,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琼海神尼的第三绝就是龟息功,据说只需一口气,就能在水下闭气一天,你说厉不厉害?”
“哼,怎么可能!”姚杏儿不屑地否定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腾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向着门外跑去。
曲子然则还要快姚杏儿一步,当先冲向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