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湘茂回到家，大声嚷嚷着让老娘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老太太很想不明白。
这菜都上桌了，自己的女儿却被人撵回来，一口没吃到。你邓光忠就是这样疼女儿的？是不是亲爹啊！
“茂茂，那个案子，麻烦很大？”
邓光忠是亲爹，邓湘茂有小麻烦，他懒得管，真是有大麻烦，那还是要，保驾护航的。
“爸，没事。嗯，确实有点麻烦。”
关峰的意见书，证据摘录的很详细，特别是肖昆的供述和马蕊蕊的证言，焦点部分，他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抄了下来，倒省得邓湘茂回沅州看案卷了。
邓湘茂拨打了马蕊蕊原来的手机号码，可惜，是空号。她应该是，彻底告别沅州，真正开始新生活了。
目前主要的障碍有二，一是马蕊蕊事后要钱了，而且肖昆给了她八千块；二是，现在找不到她。其实这个案子有争执，无论法律怎么规定，技术上怎么操作，最根本的原因，每个人内心都清清楚楚，还是马蕊蕊的职业。
换成一名正正经经的良家妇女，邓湘茂会毫不犹豫的起诉，估计，关峰也未必会做什么无罪辩护，或许，他根本都不会产生无罪辩护的念头。
“茂茂，这个案子，法院真能判无罪？”
前戏不前戏、举证责任什么的，老太太拎不太清，但她明白判了个无罪的案子，对女儿的前途，大有影响，至少她这个公诉人，会做得很不开心。
“妈，有可能，碰上个男法官的话，可能性还不小。”
证据情况就是这样，找不到马蕊蕊的话，邓湘茂也不得不承认，关峰的“前戏”，还是有点杀伤力的。
“老头子，你不能派个人把那什么姓马的小姐抓回来？”
在老太太想来，卖银瓢娼，那也是违法，抓回来不就完了，多简单的事啊。
“没事。茂茂，你起诉吧。那种垃圾，趁女人喝醉了胡来，他还有理了！”
说实话，这个案子证据是不是确实充分，邓光忠也搞不清，他也不关心。就算不充分又怎么样！我看谁敢把我女儿的好案子判无罪。
其实，邓光忠不介意邓湘茂吃点苦头，摔两个小跟头也没什么。小孩子，不经历风雨，怎么长大，但肖昆这种人渣，关他几年，绝对不冤。那他邓光忠也就，任性一把。
当然，监察委抓失足妇女，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爸，不用麻烦你。关峰不小气，我自己能对付他。”
“唉，先退补吧。”
邓湘茂轻轻地摇摇头。她也知道让邓光忠派人去找马蕊蕊有点，异想天开，却也不愿邓光忠给法院什么人打电话。
可以想见，如果关峰开庭时再抛出他的“前戏说”，最终的结果不好说，但当时的场面，邓湘茂一定会，很难堪。
对手堂堂正正的上门，那么自己就堂堂正正的应战，这是邓湘茂的骄傲，至于输赢，那是另外一码事：收集证据，是侦查机关的职责，证据不到位，不能算她邓湘茂无能。
退补，主要就是再找马蕊蕊问次话，邓湘茂估计，公安十有八九找不到她，甚至很可能不会派人去马蕊蕊老家去找，最多打个电话问问当地的派出所，但补不到，也要补：这是水平问题，忽视不得。
但是，要不要把肖昆取保出来呢？邓湘茂觉得，人哪，要否定自己，真的好难。
“哈哈，那行，我不管你的事。你去忙吧。”
“这才是我邓光忠的女儿嘛！”
邓光忠出身一般般，全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了这一步，对女儿的自力更生，邓光忠很满意，很欣慰，也很骄傲：不趁年轻学点真本事，只靠拼爹是不行的。他这个老爹再牛，终究是要老的啊。
“不小气？这是啥意思？”
对邓湘茂的用词，老太太有点懵圈：难道是关峰给邓湘茂塞了个大红包，那女儿怎么还说要对付他呢？。
……
“潇湘真是个好地方啊，哪天小关总和小左总去了燕京，一定去家里坐坐，让我做回东道主，……。”
铁璞也觉得关峰不小气，就是喜欢乱窜，经常神出鬼没的玩失踪，而且不带手机，有事找他，要看运气。
他来星城快半年了，身体没有全好，跑步还不大行，慢慢溜达，路太远的话，最好还是拄根拐杖，医生建议他回燕京慢慢养着，关峰也说，继续针灸，意义不大。
关键是，他最近在关峰家里蹭饭，感觉效果不像之前那么明显，那就回吧。当然，走之前，总要请关峰吃顿饭。铁璞也懒得去外边，就在自家院子里，随便坐坐。
“那是一定的，到时候一定登门拜望铁帅，……。”
铁家的表现，一开始有点小别扭，不过，后来还算愉快，特别是铁璞本人，关峰对他印象很好。无论是小造纸厂还是阳关栽树，未竟全功，那是客观条件所限，也怪不得铁家。
“王图矫的案子定下来了，他态度不错，有立功表现，一撸到底，降为副科级，关总你怎么看？”
众人又谈天说地的吃喝一阵，一个陪酒的王主任突然淡淡的说道。王主任五十七八岁，在燕京工作，外表很普通的一个中年人，话语不多，气度很是沉稳，铁璞只说是一个老朋友，至于是什么主任，他没说，别人也没问。
“很不错，有这样一个副科级成天在眼前晃悠，对电视台的警示作用，比判他个十年八年的，效果更好，……。”
王图矫会保留一个公务员的身份，关峰早就听孟雪慧说过了，副科级，他也算，求仁得仁了，关峰没看法。
“峰哥，那混蛋以前一定弄了不少钱，现在就算不当台长了，还能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这也太便宜他了，别的贪官污吏看到这个样子，恐怕胆子更会大，峰哥当时就该把他揍成生活不能自理，……。”
不料，左琼桦却不能同意关峰的看法，而且，她明白，这些事，关峰称之为论道，是不在意别人反对的，甚至还很欢迎，只要大家平等的讨论，关峰都欢迎。
自己永远正确，那不是修行，是作重要指示。
“哈，小桦，原来的下属突然变成了自己上级，王副科长的日子，未必会很舒服，至少我不想要那种舒服。他靠台长这个位置挣来的钱，没有了台长的光环，也未必保得住，就算保住一部分，也要花费一番心力，喜欢打落水狗的人，不要太多，所谓天道好还，恶人自有恶人磨，就是天道借人道之手还之。那句话怎么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对这个问题，鸿蒙仙界和鄂斯界，至少是和华夏国的认知差异很大，关峰还真的琢磨过。
“哈，恶人也是天道，关总的观点，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我敬关总一杯。”
王主任和铁璞相视一笑，端起了酒杯。
“阴阳互存，福祸相依，没有恶，何言善，恶人当然也是天道的一部分，请王主任指教。”
铁璞的朋友不少，但称主任而不名的不多，除了上次琉球之事的鲁主任，王主任是第二个，而现在关峰已经知道，鲁主任，那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看这个王主任对铁璞不卑不亢的做派，估计也非等闲之辈。
“哈，道德经，我可不敢在璞哥面前献丑，关总是持人性本恶之论了？”
中枢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虽然种种证据表明，关峰开那两枪的时候，确实不知道魏副组长的身份，属于误伤，但这不是哪一家说了算的，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疑点，王主任此次来星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亲眼见一见这个枪击“钦差大臣”的凶手，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他在最中枢的部门任职，声名不显，但为人行事，心思、手段都不缺，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可惜，清谈这些玄虚的玩意，却非其所长，那也只能，虚晃一枪了。
“哈，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是我之善，还是他人之善。连善、恶都还没搞清，谈什么本善、本恶。小桦喜欢吃鱼，鱼族有灵，一定觉得她天生就是大恶人，可是我觉得她一点都不恶，很可爱，铁先生，我敬你一杯。”
在鸿蒙仙界，有很多异族，包括水中的异族，都远比人族强大，不同的族类，文明程度互不相同，社会组织形式天差地远，关于善、恶之类的概念，也都有自己的说法，和鄂斯界的情形相差极大。其实在鄂斯界，不同的国家、文化、族群之间，关于善、恶的理解，也并不完全一样，不过关峰没有专门研究过鄂斯界的这个问题，就不肯多说。
“呵呵。关总高见。你有时间去燕京，我介绍几个有意思的朋友给你认识，……。”
“这人，就是个书呆子吗！嗯，还是个情种，中二少年！”
由王图矫的案子，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万物有灵，这个画风不对啊，对关峰思路之跳跃难测，王主任心中苦笑不已，不过，他暗暗给关峰下了结论：读书读傻了的清谈之人，不过，很有意思，也许，有点小手段，但无害。
当然，魏俊伟之事，有关部门还是会存档备查，对关峰，也会继续关注，不过这个关注的力度吗，就很有讲究了。
“我艹！王图矫是挨了关峰的揍，这人，不是小白脸？”
马芳芃赶快起身给铁璞和关峰倒酒。
铁璞要走，马芳芃也装模作样的来“送行”，既然赶上了，她也在桌子上，喝酒吃饭。说话，没她的分，但端茶倒酒，还是很不错的。
对自己端茶倒酒，马芳芃没意见，她本来就没指望铁璞，甚至是铁欣欣，把自己当朋友或者客人。不过，关峰喝酒、说话的做派，显然不是传说中的小白脸，而左琼桦刚才无意间的那句“抱怨”，确实是把马芳芃吓到了。
王图矫，马芳芃，很熟悉。
当年她能从放歌潇湘这个舞台走向全国，自己的实力是一方面，潇湘电视台，也是出了大力的，那时候王图矫还不是台长，马芳芃陪她，嗯，吃过几次饭。就是前不久她想“复出”，也托人找过王图矫，可惜，王图矫没搭理她。后来听说王图矫倒霉了，马芳芃还暗暗可惜了几天。
而位高权重，在圈子里威名赫赫的王台长，被关峰揍了不说，现在怎么处理，还要问关峰“怎么看”，难道，这个传说中的小白脸才是大BOSS！
“铁拐涉大川，璞玉存真心。小关总的这根拐杖，我是要带回去的，左总看这个小院怎么样？”
铁璞也觉得关峰的小院，有点小，左琼桦愿意的话，他准备把自己的这个小院送给她，就算是，挂号费了。
“我要写论文，查资料，可没时间打理这些花花草草，铁老先生，我也敬你一杯，……。”
铁璞的小院，左琼桦是不会收的，她也不想关峰做个专职的医生，成天给人看病，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去洪湖转转，金丝青莲，才是正经事。
“哈哈，数学，那是不好学。老王，这个基础科学，是我华夏族长盛不衰的立足之本，最是轻忽不得，要加大投入，给政策，给人，给待遇，像中医的研究，……。”
送小院，其实是铁欣欣的主意，左琼桦不要，那就算了，人情，只要想还，总是能找到机会，铁璞也不在意。
“黄老三又下去调研了，他倒是勤政的很，不是怕我揍他吧，铁老大，他这几年有长进没有？……。”
“中医也是基础科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基础科学，王主任就不大熟悉了，他不管那一摊。王主任年纪和黄汝昌差不多，小时候也是极熟的，还打过架，本来想这次能见见，喝杯酒，不料，黄汝昌不在星城。
“黄老三成天瞎忙，能有什么长进，还是小气吧啦的，没大出息，上次他去关总家蹭饭，第一次见面，连瓶酒都不带，差点被赶出去，……。”
铁璞隐隐约约知道王主任的来意，说不得，把该讲的、能讲的、愿意讲的说几句，至于王主任怎么理解，这个，他就管不着了，反正他说的都是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