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都是她很小很小的事情了,小到可能大概就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可她六岁进地宫,对之前的事情,却是全然没有印象的。
她本以为,她不记得是因为当时太小了,所以才会忘记那些事情。不过前一阵子她才惊恐的发现了一件事,根本不是她不记得,而是有人刻意让她忘记。
她身上有蛊,本就是从小便种下的,所以当时母亲和他争吵的事情说不准是什么?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当时听到了些东西,但是为了更好的控制她,父亲选择了让她忘记。
许是因为苏沐那边出了差错,所以才让她的记忆也松动了一些。于是趁着父亲不在的时候,她便开始偷偷的解决这件事,甚至还到段星河那里去问。
段星河确实是对她的来历知道点东西,但是他总归只知道她不是亲生的,这话又不好告诉她,自然也就没能说出口。
这两人之间就卡在这么个尴尬的情况上,岑梦归对他的态度还有些不满意起来。不过想想人家本来也没什么告诉自己的必要,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于是岑梦归开始苦心钻研蛊术,她总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无赖的天天泡在段星河的书阁里,惹得段星河很不高兴,但又不能把她撵出去。
段星河也不是多嫌弃她,只是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呆着,这多出个人来,怎么的都觉得不舒服。
“你说,我到底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岑梦归问他。
段星河的脸上还摊着本书,隔着他永远都不会摘下的鬼面,突兀的盖在脸上。他不耐烦的把那本书拿下来,藏在鬼面后的表情动了动:“我怎么知道。我倒是要提醒你,有时候有些东西,不如忘掉比较好。”
“为什么?”岑梦归不解,“忘掉有什么好,一直活在无知和欺骗中么?”
“因为不知道,可以活的更轻松一点。如果你知道了真相之后,带给你的是痛苦呢?你还要去寻找那些真相么?然后发现你所知道的一切快乐都是假象,都是一个骗局,真相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丑陋,那样的话,你还要追求那些所谓的真相么?”
岑梦归看着他,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她总归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点什么东西来:“你这么说,是因为你经历过么?”
“不。”段星河轻笑着否认了这句话,“我从未体会过虚假的快乐,因为就连假象,都是一样丑恶的。”
“什么……”她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继续追问,段星河便从他那书堆上起来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走过她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做好准备,去迎接那所谓的真相。”
岑梦归被他这一句话定在了原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段星河已经走了,可是他说的那句话依旧环绕在她的耳边。
你真的做好准备,去迎接那所谓的真相了么?
当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即便她这些年对父亲颇有意见,但他总归是让她好好的长大,衣食住行一样都没缺她的。
她不过是在恃宠而骄罢了。
那一刻她真的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不过最后她还是追查下去了。
她用尽了一切的办法搞清楚了自己丢失的记忆,然后面对那些真相的时候,呆傻了很久。
不过幸好当时父亲并不在地宫中,也不知道他东奔西走去干什么了。总之,从瀑布回来后,她和顾华景各韬光养晦的那一个月,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终于还是知道了?”段星栾来书阁偷书的时候,看见了在哪儿一筹莫展的岑梦归,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可别,怪恶心的。”段星栾终于从段星河的书堆里翻出了他想要的东西,“不过是联系一下前因后果,想着你怎么都该知道了。”
“你们都知道么?”
“知道啊。虽然不知道你现在知道多少,但是估计怎么知道的也比你要多。”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就会信么?有些事情,虽然自己查出来的更叫人难过,但是更痛,也更让人清醒,不是么?”
“可是……可是我接下来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岑梦归无助的捂住了脸,这些日子胸中的难闷都在此刻迸发出来,泪流满面。
段星栾没有安慰什么,只留给她自己慢慢消化这件事。
所以即便是她已经将刀捅进夏志卓的胸口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依旧是含着泪水的。
她不想这样的。
她对夏志卓不是没有报以过养育之恩,可是……她的童年就是被这个人打碎的啊!是他杀掉了自己真正的父亲,还取而代之!
认贼作父这种事,她不能做,她做不出来,可是亲手杀掉这个人的时候,她为什么还是会心痛呢?
她是恨的,恨夏志卓之余,更恨她自己,她被欺骗了这么多年都不自知,还心心念念的想让父亲表扬的那种令人憎恶的思想:“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是我的仇人。我竟然被你骗了这么久。”
“你……你怎么知道的……”夏志卓曾经亲手洗去了她的记忆,她怎么会自己想起来呢!
“夏志卓,只要是人工清洗过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岑梦归指指自己的脑子,“这是我的脑子,除了我,没有人能真正控制的了它。你不让我想起来,我便真的就再也不可能想起来么?我又不是傻了,又或者说,你为什么不干脆弄傻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