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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尽释数载离别苦 不惜血染亡者灵

翌日清晨,天微微氤氲,秋风微凉。夜雀雇了一辆马车,护送凤姑和唐嫣儿绕道回唐门。

沈凄霜救父心切,披荆棘,超小路,径直奔往青城派。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一片素白的青城派山门便近在眼前了。看见山门的一刹那,她突觉脚步沉重,过往旧事如烟似雾般萦绕眉间眼前,重重击打着心房。自与沈伯相识相知,却遭父刁难;无奈下刺伤父亲,遁逃隐世;自沈伯重创,她也自废右手后,便与父亲决绝,再未回过巴蜀……今日,却又踏入这再熟悉不过的土地。

她正想得出神,只听青城派中人声嘈杂,许多人嚷着,道:“快点,快点,代掌门叫我们去前厅集合呢!”

沈凄霜收住心神,定睛观看,只见披麻戴孝的青城派弟子三五成群向前厅跑去。她潜藏身形望去,前厅门前的广阔场地已经聚集了许多青城派弟子,被擒获的唐门弟子均被锁在两根粗大的柱子之间。唐门弟子即便被擒,仍是端坐于地,凝神静气,不失唐门风骨。高耸的两根两三丈高的粗壮柱子上,正吊着唐九爷和车礼。

只见唐九爷身染血污,面容枯槁,双目无神。

沈凄霜见此情景心中一紧,暗忖:青城派的两个狗东西,竟将一把年纪的“他”吊在柱子上,看老娘今日如何收拾你们。

身披重孝的余惊涛面色蜡黄,双目充血,坐在厅前的桌案旁。余骇浪则另有盘算的站在他身侧。

青城派弟子渐渐聚集到前厅门前,余骇浪声音略显激动,朗声道:“众位兄弟,我青城派老掌门和掌门夫人,也就是我与大哥的爹娘,竟惨死于唐门掌门唐九之手,今日我等兄弟便在此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为我青城派雪恨。”

青城派的一众弟子也纷纷跟着高呼,道:“对!手刃仇人,为掌门和夫人报仇!”“唐门欺人太甚,定要为我派雪恨!”

车礼吊在柱子上,听得分明,他怒道:“你等休要信口雌黄,掌门他老人家岂会毒害余老掌门?分明是尔等的污陷。”

余骇浪单手一摆,青城派弟子呼声骤停。他转身对车礼,道:“你说我们诬陷唐掌门,你可有证据?”

两根柱子下面的唐门弟子,纷纷叫道:“你说我们掌门杀人,你可有证据?”“对,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胡乱抓人,当我们唐门是什么?”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与余骇浪理论,突的,余惊涛一拍桌案,怒目而起,道:“你们要证据?我亲眼所见可算证据?唐九那厮浑身染满了我娘的血,可算证据?”他目眦尽裂的死盯着唐九爷。

唐九爷无奈的摇摇头,道:“惊涛贤侄,你不知你的二弟余骇浪,才是真正的弑母真凶啊!”

“住口!”余惊涛怒吼一声,道:“你害我父母,污我兄弟,你是何居心?”

唐九爷长叹一声,道:“虽然我不知你父亲如何被害,但我亲见余骇浪这个狼心狗肺之徒将余夫人……”

余惊涛一震狂笑,道:“唐老儿,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我亲见你杀害我母亲,骇浪当时分明不在狱中。”他强压怒火,长呼一口气,道:“休要多言,来人!将那老匹夫给我拖到家父家母灵前,剖开胸膛,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是黑是白?”

这一声令下,拥上来四五个青城派弟子,将唐九爷自柱子上放下,意欲压走。车礼急道:“慢着!那余骇浪果然不是好东西。他勾结金人,还害我掌门,真正居心叵测的是他才对。”

余骇浪闻言,假意一惊,道:“勾结金人?这是何处得来的罪名?”

余惊涛一摆手,道:“二弟,不要再听他们胡言乱语。今日污你勾结金人,明日还要攀污我投靠魔教?”他一挥手,道:“带走!”言罢,率先走近灵堂。

青城派的弟子压着唐九爷直奔灵堂而去。唐门弟子和车礼怒不可遏,呼喊着掌门,却无人理睬。

沈凄霜看得分明,暗忖:此刻那余惊涛已被连番悲恸压垮,难辨是非。欲救出“他”,当要用强。但自己人单力薄,怎敌得过那么多青城派弟子,况且青城派的青锁剑阵也并不好对付。我当先设法救出唐门众人,再合众人之力救出“他”。

想到此节,沈凄霜趁青城派弟子均涌向灵堂之际悄悄潜入,来到车礼被吊的柱子旁。她悄声对车礼道:“师兄,我来将你们救出,你可知钥匙在何处?”

车礼一见沈凄霜,分外高兴,低声道:“师妹,你来了?”他向四下望了望,略显焦急,道:“难道只有师妹你一人?”

沈凄霜微微点头,道:“我救下你们,不就多了许多帮手?”

车礼皱眉叹气,道:“师妹错了,那余骇浪甚是阴毒,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我等现下半点气力也使不出,救我们也是无用……”

沈凄霜一惊,道:“师兄都无法辨别他的手段?”

车礼摇头,道:“无法识得,但此毒了无痕迹,症状不似寻常可得。”

此时,只听青城派弟子大喊着:“杀了他,给老掌门报仇!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车礼焦急万分,道:“师妹快想办法救掌门他老人家啊!”

沈凄霜额头渐渐浸出了汗珠,她呼吸急促,思虑飞转,暗咬银牙,道:“只得冒险一试了!”想到此处,她跳到院子当中,高声断喝,道:“兔崽子们,住手!”

此一声犹如鹤泣凰鸣,青城派众人皆具肃静,转身向院子里望去。余骇浪抢先冲到院中,上下打量沈凄霜半晌,脸上掠过一丝阴笑,道:“我当时谁?大哥,却是唐门的不孝女。”

唐九爷闻言,心中激荡,忙转头观瞧。只见院中迎微风站立一中年女子,一席雍容长裙及地,银丝绕鬓却风韵犹存。他怎会不认识她,那便是她爱不得、恨不得、追杀过、思念过,又伤了他半生心的爱女。他颤抖着喊道:“双儿,别管我,快走!”

沈凄霜遥遥望着被强行按倒在两具棺木前的佝偻老者,鼻子酸楚,无名之水溢入眼眶。她微微仰天,抑住泪水,道:“既然识得我,还不速速放人?”

余骇浪上前两步,道:“识得你又怎样?今日,就是太素宫的忘尘道长与金山寺的念生方丈同来,也救不得那厮。”

沈凄霜不屑的淬了口唾沫,道:“嘴巴放干净些,谁是与你讲理的?今日不放人,我便血洗你青城派!”

唐九爷闻言,急道:“双儿,不可胡来!”

沈凄霜并不理睬他,续道:“快快摆出青锁剑阵,你们青城派也就这么点能耐。”

余惊涛抢上前来,大吼道:“你爹爹杀害我爹娘在先,你又羞辱我青城派在后。我青城派与你唐门不共戴天,来人,布阵!”此令一发,二三十个青城派弟子举长剑将沈凄霜团团围住。

沈凄霜微微一笑,道:“今日,我便让你们血溅灵堂。”言罢,晃双掌与青城派弟子战在一处。

唐九爷颤抖着大喊,道:“双儿,不可!”

车礼急道:“师妹小心!”

只见,沈凄霜双掌翻飞穿梭于长剑白练之间。唐门轻工暗器乃是双绝,但沈凄霜右手手臂藏有钢针,无法全力施为。加之青锁剑阵亦是江湖一绝,想要破解也并非易事。此节沈凄霜当然明白,她今日便是存了鱼死网破之心,意欲孤身破阵震慑青城,以此解救众人。因此,她使出浑身解数,左手暗器犹如鬼魅般在剑阵中回旋流转,时而直逼青城派弟子,时而相激改变方向。不到半盏茶时间,已有五六名青城派弟子中了梅花镖等暗器。但,这里毕竟是青城派的地盘,青城派弟子将受伤的人抬下去,便有其他弟子顶替其间。大约一炷香时间,沈凄霜额间渐渐浸出了汗珠,但仍未露败迹。

余骇浪暗暗心惊,暗忖:这唐双儿虽多年未涉江湖,可这功夫着实了得,加之青城与唐门久有故交,她对青城阵法的变化已了然于胸。倘若今日真的被她破阵,说不定大哥会碍于颜面,放了唐九爷,那可于我大大不利。想到此处,他急奔进前厅,用剑抵住唐九爷的咽喉,大声道:“哥哥,我先杀这老匹夫为爹娘报仇!”

余惊涛闻言一惊,暗忖:此时杀人,有违江湖道义,未免落人口实。但又转念道: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此时彼时又有何妨。他对着余骇浪点点头,道:“也好!免得与他们纠缠,徒增枝节。”

沈凄霜闻言大惊失色,心神一晃之间被青城派弟子的两柄长剑前后合击,两道长长的血痕自前胸和后背殷出。她怒道:“好你个卑鄙小人!”

余骇浪可不管什么卑鄙,什么小人,抽剑便砍。

眼见余骇浪就要手起刀落,沈凄霜心如油抨,直觉浑身血脉直欲爆裂般。

余骇浪手腕用力,长剑霎时深入唐九爷皮肤,鲜血淋漓而下。

正此时,只听“噹”的一声,余骇浪手中长剑被一枚浸满鲜血的钢针激荡开来。他惊恐的望向沈凄霜,只见沈凄霜举着右手,掌心处一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溢出。

车礼大叫:“师妹!”

唐九爷看着爱女,眼前蒙了一层水雾般,低吟道:“双儿……双儿!”

沈凄霜朗声道:“唐掌门,今日情非得已,我要背弃当年的誓言了!”言罢,只见她身侧风声骤起,卷起万千树叶干枝。

唐九爷看在眼里,心神却荡回了二十几年前陪伴女儿练这散花天女手的情景。那时还父慈女孝,那时还春秋正盛。

青城派年老者皆知,唐门散花天女手的厉害,纷纷匆忙躲避,而年纪轻的并不识得,仍是向前冲杀。余骇浪自是知道唐门暗器的厉害,连忙将唐九爷挡在身前。沈凄霜双掌一分,那万千叶刃枝锋犹如雪片般激射四方,青城派弟子身上少不得被钉上三五件,个个捂住伤口倒地不起,而这些锋刀利刃却未伤到唐门弟子分毫。

沈凄霜身负刀伤,也是踉跄落地,怒道:“今次,只用了七成功力,若你们仍是皮痒难耐,自可再吃我一招,如何?”

躲在桌案后的余惊涛缓缓站起,眼中含泪,道:“你休要猖狂,今日我与你决一生死。你若能杀了我,救走那老匹夫便是。”

唐九爷摇头,急道:“双儿,不可,不可啊!”

淋漓的鲜血自沈凄霜的右手滴滴答答的淌到地上,而她浑不在乎,道:“你即这般想死,我便成全你!”言罢,晃左掌直奔余惊涛面门,余惊涛拔长剑迎战。

而那余骇浪贼心不死,又挥长剑直取唐九爷心窝。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阵如泣如诉的笛声响彻天际。众人均觉头晕气闷,内息不稳,倾泄于体外。余惊涛忙用长剑撑住地面,身体才摇晃不倒。而沈凄霜本就重创在身,腿一软几欲栽倒在地,一名夫人扶住了她。而那余骇浪杀唐九爷之心不死,抵抗笛声仍勉力出剑。但一人影在他眼前一闪,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飞出丈余,跌倒在灵前的香案旁。

此一席变故,惊得吊在柱子上的车礼呼吸几欲停止。他略稳心神,只见一名青衣妇人将沈凄霜搀扶坐下,正渡真气给她。而屋中走出一面慈目善的灰衣男子。此人身材不高,肚腹微胼,约逾不惑的年纪。此人虽样貌平平,但武艺卓绝,适才急奔竟无人看清他的行踪。只见他扶出唐九爷,来到院中,出掌抵住他后心。片刻功夫,与那夫人齐齐撤掌。

夫人对余惊涛抱拳,道:“湖心岛南宫溟夫妇游历至此,听闻余掌门不幸遇害,特前来吊唁。不想遇此情境,无奈插手,贤侄不会责怪吧?”

余惊涛怒目而视,道:“你们也是来阻拦我为父报仇的?”

虹姑蹙眉,道:“并非如是。我湖心岛虽避世已久,但素闻唐门一向行侠,唐九爷亦是高节,不惜相让了绿林追缉令,想必并非歹人。”她略迟疑,续道:“此番疑案当召开武林公审大会,由德高望重之人主持,绿林英雄们众口评判,而非在此处不分皂白的动用私刑!”她转问南宫溟道:“溟哥,你说是也不是?”

南宫溟点头,道:“夫人说得是。”

余骇浪自前厅冲出来,道:“大哥,不要听她诡辩,今日不能让那唐老儿走出青城派!”

虹姑手指一弹,一道气流直击余骇浪喉间,他一个趔斜,顿时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点虹姑,却发不出半声。

虹姑转向余惊涛,道:“贤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正此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轰隆响起,道:“你们两个老家伙跑的也太快了,也不等等我这个老跛子!”伴着这惊雷,一个铁塔般的老汉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他身材魁梧,面赤须白,左腿小腿是为断肢,替代腿脚的则是一根木棍。

虹姑转头斥道:“霍老鬼,你这声音够吓死一头牛啦!”

霍忠不服,道:“嫌我声儿大,还不是你那宝贝女儿跑了,我儿子才去追。我儿子不去追,我也不会跟着你们两个老兔子四处跑呀!累死我了!”

余惊涛见他们又来帮手,大怒道:“够了!”他双眼含泪,颤抖道:“今日我敌不过你们,你们要开武林公审大会!好!我余惊涛奉陪到底。唐九害我双亲之仇,唐双儿血溅灵堂之恨,咱们都待公审大会说个分明!”他抱拳,道:“几位请便,不送!”言罢,欲回转前厅灵堂。

沈凄霜强撑真气,朗声道:“若不想你青城派再留下什么污名,解药拿来!”

余惊涛不耐,道:“什么解药?你莫要欺人太甚。”

沈凄霜冷笑一声,道:“你们若没有下药,我唐门岂会任你鱼肉?”

余惊涛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愤然道:“骇浪,若当真给他们下药了,解药给他们便是,切莫损了爹一世英名。”

余骇浪一百个不愿意,但也无奈,只得交出解药。

众人找了滑杆抬着沈凄霜和唐九爷回转唐门。

刚过竹林,唐嫣儿便飞似的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唐九爷怀抱中哭了起来,边哭边道:“爷爷!你可回来啦!爷爷!你有没有受伤?爷爷……呜呜……”

唐九爷抚摸着她的头,道:“嫣儿乖,爷爷这不好好的,不哭不哭!”

嫣儿边抽泣边抹去眼泪,道:“爷爷,那些坏人有没有伤到你?”

唐九爷摇头,道:“嫣儿乖,爷爷并没有受伤,只是……”他将目光移至沈凄霜的身上。沈凄霜见唐九爷看向她,故意低垂眼帘,避过了他的目光。唐九爷轻叹一声,也收敛了目光。

嫣儿不解,道:“爷爷,爷爷,你是否受了伤瞒着嫣儿?你怎的叹气?”

唐九爷苦笑摇头,道:“自己种下的因,这苦果自然也要自己尝的。”

嫣儿仍是歪着头不解,车礼却看在眼里,道:“掌门,师妹已然回转咱们唐门,怕是苦果也要变甜了吧!”

沈凄霜闻言,提气跳下滑杆,脚下踉跄两步,方才站稳。

车礼连忙上前相扶,道:“师妹,你这是干嘛?”

沈凄霜目光凄凉,道:“这里恐不是我能回去的地方了吧!”

虹姑见势,上前两步,道:“怎的就不是你能回的地方?”她一伸手将沈凄霜送回滑杆,续道:“你的事我也是略知一二。若慕大哥尚在人世,也定劝你与你爹爹讲和的。”她转头对南宫溟,道:“你说是不是,溟哥?”

南宫溟连忙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

唐九爷皱了皱眉头,对抬着滑杆的弟子道:“将我放下。”

众人摸不到头脑,将唐九爷的滑杆放在地上。唐九爷慢慢站起,来到沈凄霜面前,道:“双儿,这二十余年爹想了很多。若是当年为父不阻拦你与沈伯的亲事,许是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他低垂着头,深吸了一口气,续道:“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是,爹还是要给你赔个罪,当年,确是爹错了!”言罢,唐九爷抱拳躬身,一礼到地。

沈凄霜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不认识一般。

车礼上前轻推了推沈凄霜,低声道:“师妹!师妹?”

沈凄霜双眼用力闭上,两行清泪霎时淌下。她捂住嘴,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双肩随着抽泣而耸动着。

唐九爷抬起头看着沈凄霜,道:“双儿,自幼爹就不让你哭,只因你娘去得早,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爹怕你心性不坚,日后无法接掌这掌门之位……是爹不好,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沈凄霜缓缓张开眼睛,看着模糊的唐九爷,多年的积苦一股脑倒将出来。她颤抖的嘴唇终究挤出了一声“爹”!这个字已然远离她二十余载。回想这些年,她弃家,伤父,丧夫,丧子,孤单的肩膀强撑着沈伯留下的家业,何其悲,何其哀。伤恸也好,愧疚也罢,被泪水与真情融合后也不那么清晰了,余下的只是那二十年未变的竹林清风。她含着泪对唐九爷道:“爹,咱们回家!”

唐九爷听得这一句,直如盛夏冰泉般甘洌沁心,忙道:“好!好!咱们回家!”

沈凄霜伤势较重,车礼将她安顿于多年未变的闺房之中。虹姑边为她包扎手臂的伤,边道:“以前,曾听凤姑道,你是烈性女子,可不知竟刚烈至此,好好的往手里插只钢针,看这大血窟窿得个月余方可愈合了。”

沈凄霜半倚在软榻上,道:“多谢南宫夫人。”她微抬了抬手臂,续道:“那凤姑曾与你道我性子烈?难道她的性子就好吗?”

虹姑停下,叹气道:“是啊!凤姑也是烈性女子。当年叛出魔教,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想她与慕大哥一双璧人,却死于非命,着实令人伤心啊!”言罢,黯然神伤。

沈凄霜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凤姑现下就在唐门。”

虹姑腾的站起,道:“不要以为你曾与慕大哥有些交情,便胡言乱语,对死者不敬。若再以此事与我说笑,我可要恼了!”

沈凄霜慢慢起身,道:“我这刀伤剑伤的,怎有空与你说笑?她被抚花圣使所伤,被我救下。现下就在客房,你们快去相见吧!”

虹姑见沈凄霜不似玩笑,真是喜出望外,不想寻女不得却遇故人。她纵身飞出闺房,直奔客房而去。虹姑并不清楚凤姑在哪间客房之中,便逐间查看。当她推开第三间客房的房门时,呆在了门口。

客房中,一位面蒙黑纱的夫人安坐于床沿,额间一点疤痕,外侧的腿悬在床边,而另一条腿则用硬质木棍捆扎着,显是断了。

那夫人见虹姑推门而入,先是一愣,旋即别过了头。

虹姑嘴唇颤抖,泣不成声道:“你是……姐姐?”

凤姑无声的点点头。

虹姑又问:“你额间的朱砂痣……”

凤姑低垂了眼帘,道:“为掩人耳目,去了。”

“那,你的脸……?”虹姑追问。

“神机山庄被毁时落下的伤,多年了,也都好了。只是这疤痕去不掉。”

虹姑见凤姑如此淡然,显是多年的风霜将韶华磨砺殆尽。想到此节她更是哭得厉害,抽泣道:“那……慕大哥他……”

“不在了吧!”凤姑的道出这句,泪水终决堤而下。

虹姑一头扑进凤姑怀中,嚎啕大哭。凤姑抚摸着虹姑的背,道:“都二十年了,你怎还是这般孩子脾气?”

虹姑也不抬头,道:“我怎的孩子脾气了?这许多年,你为何不联络我们?你和慕大哥究竟是着了何门何派的道了,怎的神机山庄顷刻覆灭?何人有此能耐?”

凤姑摇摇头,道:“不联络你们是怕暴露了我的行迹,连累你们。至于仇家是谁,我也不知道……”

虹姑止住哭声,抬头道:“连累?我与溟哥岂是怕株连之辈?只是,我与溟哥暗中打探了这几十年,也没什么头绪,仅是隐隐觉得此事与官府中人脱不了干系!”

凤姑抹去眼泪,正色道:“怎讲?”

虹姑起身,坐在床沿,道:“我与溟哥去了烧毁的神机山庄,除七层塔机关犹存,不能近身外,其余地方均被清理的不留一丝痕迹。官府查封包括汀溪小镇的地界,且设路障贴封条,二十年来不曾懈怠。你可曾见过官府对绿林恩怨如此上心?”

凤姑闻言,胸中千丝百结难以疏解,她暗忖:若此事当真与朝廷有关,万不可牵累了南宫兄弟一家。她拉住虹姑的手,道:“妹妹,你可能过虑了。官府如此重视,想必是因为汀溪的村民也死伤惨重,因此官府才过问的吧!”

虹姑凝思片刻,抬头看了看凤姑,道:“姐姐,我明白你的心,但万不要为我们忧心。溟哥与慕大哥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苦于仇家从未露出破绽,我们也无从查起。”她站起身,踱了几步,续道:“听闻此次巴蜀神机堂一事,我与溟哥便要赶来的。谁料那霍老鬼非要来提亲,不料小女离儿仍念着你家的婚事,竟留书出走,霍老鬼的儿子闻讯,也追了出来。”她转身,道:“结果,我们带着一条腿的霍老鬼,哪里走得快呀!”

凤姑狐疑,道:“霍大哥何时断了一条腿?”

虹姑顿了一下,叹息道:“他代我与溟哥去贺抓周礼,然,未能护得你们周全,自责得紧。当夜冲入大火中救人,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终是没保住那条腿。”

凤姑双眉紧锁,鼻子一酸,道:“对不住霍大哥……我与萧然欠你们的,如何还的清?”

虹姑上前,蹲在床前,道:“呸呸呸!姐姐说的什么话?哪个要你们还的?霍老鬼丢了一条腿也不耽误他打儿子的。”

“谁在说我的坏话?”这晴天霹雳的一声吼,振得窗棱直颤,可人还在数丈之外。

凤姑不禁失笑,道:“这二十载你们可都没有变呢!”

门外响起了南宫溟的声音,道:“嫂嫂!愚弟南宫溟叩见!”

凤姑莞尔,对虹姑道:“南宫兄弟还是那么刻板,与你真真一点也不像呢!”言罢,撑住床边站起,虹姑忙上前相扶。

来到门前,只见南宫溟规规矩矩一礼到地,霍忠则一跛一跛急跳过来,大声道:“我还当唐九爷唬我,原来你真的没死啊!要不是那熊孩子跑了,我还来不得这里。今次还得托那熊孩子的福了!哈哈哈……”

凤姑微笑,道:“霍大哥的公子,我也是见了,英武得很,怎的在你口中竟成了熊孩子?”

“你见了?”三人齐声道。

凤姑点点头,便礼让三人入客房,把近日的遭遇尽数道来。凤姑讲完,道:“霍大哥!我仍是对不住你,未能救下令公子。”

霍忠摇摇头,道:“那熊孩子命大,庄主夫人不必挂心,待我去寻他回来便是。”言罢,转身便走。

虹姑不奈,道:“霍老鬼,你跑那么快干嘛?”

凤姑拦住她,道:“他定是寻子心切,你莫要拦他。难道你就不担心南宫姑娘吗?”

虹姑顿了一顿,道:“我与姐姐才刚相见,不忍离去。我那女儿虽任性,但武功还算过得去,还有两位慕公子的庇护,想必不会有事的!”

凤姑摇头,道:“妹妹切莫放心早了,神机堂遇袭,恐与当年旧事相关,加之青城派推波助澜,太素宫又情况不明,我怕武林会生出变数,于他们不利。不如,你们也早些去寻南宫姑娘她们,也好护我儿周全!”

虹姑思量片刻,道:“那好!姐姐你定要保重身体。我料那青城派定会寻唐门的晦气,若当真召开武林公审大会,我等定会前往护姐姐与唐门周全。”

凤姑点头,道:“沈夫人于我慕家有大恩,此番有你们相助,我便放心了。”

虹姑点头,转身拍了一下南宫溟,道:“溟哥,我们也赶快去寻离儿吧!说不定还能与仇家照个面!”

南宫溟点头,道:“夫人说得极是。”转而,对凤姑深深一礼,道:“嫂嫂,我定护得两位子侄周全。”言罢,两人离开唐门,追霍忠而去。

凤姑拖着残腿,来到院中,仰望唐门背靠的高峰,自语道:“萧然,虹姑和南宫兄弟,大家都安好,想是你也放心了吧!”秋日的阳光挥洒在她的双眸,似是又荡起了微微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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