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约走了两天,整个御华城大大小小的事全部都送去离烟阁汇报,叨地阁内主人头疼。
侍从抱着文书进进出出,修能提起笔任意圈了几笔,再回过神眼看面前的文书已经没过眼脸,更不知几时能阅完。
他索性放下笔,静默的端详出入的侍从。前来将文书放置在桌的小侍从无意对上修能的眼神,吓地失手打翻一摞的文书。
“累了?”修能问。
小侍从拼命摇晃脑袋“没有没有”。
修能走来,手在小侍从的脸上划过,“汝目不敢视,身常战栗,非累何也?”
小侍从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表情快要失控。
“还不快下去。”来了一稍年长的侍从,声色俱厉把小侍从拽走“三殿下,我们这就退下”。
离烟阁外,那年长者对小侍从好一通说教,对他说着三殿下虽绝世相貌,性情却阴晴不定,大多数都是看似无情绪的一张脸,越是美丽就越是致命。
打发走阁里的侍从,修能看着散落一地的文书也是难以自在,抱着自己的琴飞身离开。
也不知飞到哪,修能找来一处静谧人少的亭子落下。他拨弄琴弦,琴音些许发涩,修能也知是他无心奏曲便不愿意继续,胳膊搭在栏杆处看向远处。
“修能殿下好兴致。”
修能转过身,心里道,竟没能察觉有人到来,近日是怎么了。
“是你?你在这做什么”修能说道“怀渊”。
“这是微臣的草药园,再几步是微臣瀚卜院。”
修能听怀渊这样说,松散抬眼“看来,我是来到你的地界”。修能把披散的乌发捋过耳边“一个法师,需要什么草药园子?”
“茫仙虽带回,可妖身恢复缓慢,种植的灵草可帮茫仙恢复加快”。
修能方才看见,怀渊还斜跨着草药篓,真是对茫仙的忠心可见一斑“你可知其琛带她出去,是要她命。”
怀渊恭敬地笑道“所有嫌隙都可能会被弥补。”
“你一个区区狐族外臣,既不了解其琛,又怎敢妄言推测”修能倒是觉得他的话匪夷所思。
“因为,得茫仙者,得天下”怀渊脸上淡笑“狐列一直将狐族平安作为己任,若把恢复妖身的茫仙摆在狐列面前,再相处一段时日...”
修能急言“她就要恢复妖身?”
“还没到时日,现在茫仙恢复的速度极慢,不知,修能殿下您在担忧什么。”
“放肆!”修能一掌拍在琴面,一根琴弦被拍断弹起,险些划伤修能的手。
怀渊拱手“望殿下恕罪,微臣失言”,见修能之后没有任何指示,怀渊补道“修能殿下,您的琴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场合拿出”。
“为何。”修能的琴原是个普通乐器,连一般的武器都不能算上,简单奏乐消遣还算称手,要说唯一特别应该算是从小到大,这琴就一直伴他左右。
怀渊再拱手表退下“这旧琴,有失您狐族三殿下的身份”。
旧琴...
等修能发觉的时候,怀渊早已走远,他喃喃道“莫非,他知道...”
怀渊回到瀚卜院,阿遥接过怀渊的药草篮。
“师父您怎么又去采药?前几日的药材还没晾晒完呢”阿遥从篮子里拿出几味药材,贴在鼻前嗅了嗅。
怀渊在阿遥脑袋轻叩一击“都是为茫仙调养所准备,为师都不嫌麻烦,你倒发起牢骚来了”。
“这么多药都吃下去,岂不变成药罐子,再说,还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命从繁沌城活着出来”阿遥声若蚊蝇地嘟囔。
怀渊摇头叹气,阿遥怕恼得怀渊说教,抱着药草篮一溜烟跑走“师父,我去后院整理草药!”
进到屋内,怀渊走到铜镜前,久久端视镜中的自己。
“千年未见,而今茫仙在繁沌城,望你不要刁难与她。”
我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就差里里外外地看着他,除了他身上的长袍和头顶的朱色圆顶小帽,这些穿衣品味不同,可他的眉眼和怀渊不差一丝一毫。
但貌似,对于妖怪而言,易容变幻应该是项基本功。眼前的家伙,说不准就是易容了怀渊的样貌。
“在下,颜渊”他坐在我们对面,端起酒杯向我们敬来。
其琛不为所动,颜渊则偏头将酒杯对向我。
“您...想必您就是丹顶白仙了吧”我用胳膊捅了捅其琛,我们面前的人可能就是大Boss,他怎么也该注意些。
颜渊听闻我的话后,嘴角勾抹出苦涩的笑容,之后将酒水一饮而尽。
“不知狐列带这位小姑娘前来有何贵干。”
颜渊身边的素净男子又为他沏满酒杯。
“果然先生好眼力,一眼便识破我的身份,既然你已知我是狐列,愿你能把吾弟,吾侄及侍从,归还与我”其琛开门见山,全然不惧颜渊。
“狼族殿下和您的侍从倒是不妨,令弟就...”
“此话何意?”我连忙问他。
颜渊转眼判若两人,刚才苦涩的笑容根本是鳄鱼的眼泪,他挥起衣袖“区区狐族四殿下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他来醉云楼戏耍与我,在这里,在醉云楼,在繁沌城我就是规矩!”他在一瞬发狂,着实吓着我。
“就你现在的模样,还自诩是仙”其琛阴沉的脸,像块千年的寒冰,周身的杀气让我不敢乱动。
“我本就是仙,仙界的仙君,那群昏庸的老东西把我赶下仙界就以为我会放任自流?哈哈哈哈哈,我乃丹顶白仙!”他的笑声越来越刺耳,它直捣我的耳膜,脑袋痛都要裂开。
他的面孔渐渐有了变化,身形缩小一段,原本棱角的脸变为圆润的鹅蛋脸,五官也轻微浮动,眼睛细长妖而不荡,眉眼虽还有些怀渊的影子,却已然是个女人。
我看着颜渊身边的素净男子,又开始怀疑他的性别...
“堕仙?”既是仙界的仙君,来到妖界,岂不是掉了身价?我疑惑着。
“小姑娘,注意你的说辞”她收回笑脸,她把视线固定在其琛身上“狐族的四殿下冒犯与我,想我把他交出是断不可能,请回吧”。
其琛不知何时抽出长剑,一剑劈开矮桌“俊彦在哪”,他冷峻的脸上根本容不得他人有任何否决的意味。
“狐列不必恼火,令弟在醉云楼活得逍遥快活,相柳把他照顾的十分安妥,何须离开我这块宝地”。
颜渊坐在那棵探出楼外的树枝上,摘下一朵粉色的花戴在朱色圆帽边“或许哪日我心情好些,他还有机会被放出”。
这分明让我们再无机会见到俊彦,她这般不讲道理,我的手慢慢覆在腰间。
“否则,你们也休要见狼族小殿下和那个侍从,要记住,在繁沌城我才是规矩,即便您是狐列”语言间满满的傲慢,可她的表情没有太多符合的狂妄,可能这就是身为仙家的姿态吧。
看我和其琛没有再没言语,她五指间烟气缭绕,只听一声响,惊羽和赤流桑从天而降,摔在地板。
“我的腰...”惊羽摔得哼唧一声“大舅舅!苏杹!”她跑来才看见颜渊,立刻拔出短刀露出凶相“你们是谁”,惊羽嗅出他们身上有着和攻击自己的树藤相同的味道。
素净男子扶着颜渊从树枝上下来,缓慢走出这里留下一句“请速速离去”的逐客令。
“大舅舅!”惊羽。
俊彦确实就在这里,就在楼内,不会出错,却没有办法带他走,其琛看着刚回来的惊羽,不能继续让她留在此地。
若是修能在,就可让他带羽儿先行离开,自己将整个醉云楼颠倒,也要找到俊彦,可眼前的苏杹有什么能力承担这个责任。
“走!”
其琛怒目看着我,我虽不知缘由,但也不敢吱一声。厅中颜渊与其琛言语相冲,全然不顾及其琛的狐列身份,更是正大光明囚走俊彦,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捞上,可就算这样,他瞪我也没有转回的法子呀。
我们四人走下楼去,刚才打斗过的地方没有半点残枝断藤,似乎之前根本没有人来过。
“羽儿,你掉下去可有受伤”其琛问道。
“这倒没有...我和赤流桑一前一后掉下后,并没有跌下楼底,只是一直一直地在坠落,十分恐怖”惊羽现在回想那种经历,还是觉得有股恶寒。
赤流桑也是面带忌惮之色“就像是无尽深渊,也不知跌落了多久才落到二殿下您的面前”。
“这是颜渊的法术?”我想到她指尖一绕,惊羽和赤流桑才从天而降。
“颜渊是谁?”惊羽“是那个头戴朱色圆帽的女人吗?”
“她就是丹顶白仙。”为了关照惊羽的小心脏,我特意将语气说得平淡。
听了我从头到尾的解释,果不其然那小丫头一通乱吼,杏眼圆瞪,脸色也因生气憋得涨红,“她真当自己还是仙界的仙君了,敢拿那种鬼把式戏弄我,信不信我用逐月弓把她射成刺猬星君”。
来到楼下,我又看见相柳在一群男人堆里招呼客人,她瞧见我们后,扭捏移步走来“奴家招呼不周,多有失礼处,望各位客人海涵,奴家这就不送远送了”,她轻摇纨扇。
其琛虽有怒火,但已然抑制,置若罔闻地从她身旁走出醉云楼。
相柳看他们走远,捏了决,遣走刚才围在边上的男人们,男人们只走几步,便蜕了人皮,无数条小细蛇朝四周散去。
“你在这里守着”相柳招来最近的姑娘附身言语,随即她便提盏油灯走上楼,明明是朝上去的楼梯,却越走越往下,木梯悄然变化,把相柳带去暗层。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相柳把油灯内的火苗揽在手心,略有几秒停留,腾在空中成为火团照亮整个地方。
这是个隐秘的石牢,被关押在此地的正是俊彦。
“还没醒吗?”相柳倚靠石墙,手中纨扇一晃变为烟杆,几缕薄烟从相柳的口中缓吐。
“莫要把这味道染在我身”作答之人正是颜渊身旁的素净男子,重明。
相柳没有理睬重明,几口烟下肚,身体也舒爽几分“他要睡到什么时候”。
“先生需要的时候。”
“那群人还会来的,我看他们应是狐王族。”
“其中一位便是狐列。”
相柳虽没呛到烟,但还是顿神小刻,“果然是先生的做派,连狐列都不放在眼里”。
“你这几日好好看着醉云楼一层,少不了热闹几回”重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