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次日,一觉睡醒,日晒三竿。随便洗漱一番,清汤挂面,套双拖鞋就下楼了。
一盏居楼上是卧房,楼下是茶室,有雅间。
敞厅的左侧,顺梯的墙面上,是一整堵墙的茶柜。居主游遍各地淘来的上品好茶,错落有致的摆放着。
厅堂中间对着大门,一口天然石头凿制的水缸里养着睡莲,莲叶浮水,粉莲、白莲相间甚是清香雅丽。
居舍通天古筝音乐琮琮,金玉之声绕梁,檀气漫漫,茶香沁人。居主确是风雅之士。
靠近右侧,落地窗边,摆放着条案,一个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挥毫。
钟爱走过去,不知道从哪里钻来一个小孩,撞了她一下。
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齐眉的平刘海,衬的小脸圆圆的,像只小猫咪。
“城叔叔,别写了,陪我玩嘛!”她踮起小脚去扯男子的衣袖。
男子手里拿笔,转身,钟爱正巧走到侧边,那一笔就点在了她明黄色连衣裙左胸靠上的位置。
“对不起,对不起!”叫城的男子一个劲的道歉。
“大清早的什么运气啊。”钟爱有些恼,与男子一对眼就呆了。
“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男子?”钟爱想:“用尽天下所有赞美的语言去描述都不为过。”
剑眉星眼,鼻梁挺直,皮肤细腻,皓齿如贝,身材颀长……
钟爱听到自己喉咙打结的声音,吞了一下口水,甜柔的笑:“没事,没事。”
男子却是很严肃认真,打量她一下:“真是过意不去啊,这样吧,小姐,我看您穿着拖鞋,应是一盏居的住客,烦您上二楼换件衣服,您这件衣服,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
钟爱盯着他俊逸的脸庞,像被下了钉子。“真的,没关系,不用介意啦。”发出的声音之温柔,她自己都吓一跳。暗暗骂自己真是花痴。
终于还是拗不过他,上楼换下衣服,重新送给他。
第二日起的比昨日早,可已经不见如画的身影。
看来如画和陆斯的节目还是蛮丰富的。
打着意犹未尽的哈欠……突然看到一个人笔直的站在楼梯口,手里端着一个彩绘图案的纸盒。
“早啊!”钟爱有些紧张的拢了拢凌乱的头发。
“早!”他对他笑,真是要人命的笑。
“您看一下,衣服,还行吗?”
他打开盒子,把衣服拿出来。
被点了墨汁的地方,开出三朵玉兰花。
“天哪!”钟爱惊喜的轻呼:“简直是艺术品!”
他的脸攸的红了一下:“你喜欢就好!”随即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们,我们正式认识下吧!”他挠挠耳后根的发茬,避开她的眼睛说。
钟爱大方的伸出手:“好啊,你好,我叫钟爱。钟情的钟,爱慕的爱。”
他赶紧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指尖,“我叫顾城,眷顾的顾,围城的城。”
“一起吃早点吧!你坐!”他引她到桌旁就坐好。
“稍等一下。”他往堂厅后面走去,端着一个托盘回来。
“现磨豆浆,三明治、荷包蛋,吃得惯吗?”还有一小份拼盘水果。
“我很好养,怎么都可以。”她冲他笑笑。
易深不厌其烦的每天打七八个电话。老掉牙的表白,重复碎碎叨叨的如同个妇人。
“爱儿、娘子、豆花……”怎么肉麻怎么叫,取之不尽的昵称随口就来,还不重复。
“男朋友啊?”顾城问。
“是啊,就是个神经病,耳朵都出茧了!”她皱皱眉。
“多好啊,那么爱你,真是上心。”他说。
他顿了顿又问:“哪里人——他?”
“瑶城的,你呢?”钟爱问。
“我也是瑶城的。那以后来瑶城记得联系我啊。”
“好啊,会的。”她冲他笑笑。
“呃,住这么些天怎么也没有看见居主啊?”
“喔,他们夫妇有事回老家了,赶巧我最近得闲在这边,就被架着守店了。”
“喔,这样啊,那你是做什么的?专职画家?”
“差不多吧,画家谈不上,卖上几幅,凑合自给度日。”他淡淡一笑。
突然发现他有隐隐的酒窝,钟爱想:“这男子估计是苏妲己的后代吧!”
“明天我就要走了,感谢多日陪伴,款待。有空来琴城,尽管呼我啊。”她侧身对他作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他点点头,停下脚步:“最重要的事——”
“电话号码!”两人同时说,然后相视而笑。
二
回到住舍洗漱完毕,钟爱给如画发了条短信:“大小姐,你该现身了,明天即是归期,你要再不出现,我明早自己走啦。”
想想又发一句:“重色轻友,后果自负。我很生气。”
一个小时之后,如画敲门,终于出现。
“哇,终于舍得了?瞧瞧,春风满面,颜如脂玉啊,营养品没少补啊!”
钟爱挡住门,戏笑。
后门又钻出一个脑袋。是陆斯。
“呀,臭妮子,陆斯在后面也不说。”钟爱的脸有些发烫。
“少装淑女了,陆斯已经很熟悉你了,你讲再过分的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如画对她吐舌头。
“好啊,你出卖闺蜜,把我的老底都翻给人家了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人就扭在一起,闹腾开了。
陆斯的眼睛一直在如画的身上胶着。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没错!
在热恋时,彼此都是这个世界唯一的色彩。
……
一下车,就看见易深抱着一大束白色的百合向她大步走来。
全然不顾一旁的如画:“宝贝想死我了!”紧紧的抱个满怀,然后松开手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如画,气色不错啊!”易深把花递给钟爱,遂左右开手接过她俩的行李。
如画笑:“那是。看你这有点蔫巴巴的样子,相思病害的吧!”
易深:“嘻嘻,也没怎么想,就那么一点点,哈哈!”
回到家,秦伯夫妇俩早已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等她。
“钟爱,一去十几天,蒙蒙天天唠叨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听烦了。”
刚说完,就听见蒙蒙的声音:“我爱爱回来了吧,爷爷?”
秦婶骂:“这孩子,你看,没大没小的,阿姨不叫叫名字,楞是要乱了辈份!”
蒙蒙一扔下书包就扑过来抱住钟爱:“爱爱,想死我了!”
下一句:“有没有给可爱的蒙蒙带礼物啊?”瞬即眨眨眼睛,双手托腮,做了个花朵模样。
这时易深也帮钟爱放好行李过来了。
“好了,赶紧吃饭。”钟伯围着围裙,把汤端了上来。
钟爱拉着蒙蒙坐下:“赶紧吃饭,放心礼物少不了你的。”
……
饭毕,蒙蒙写作业去了。
秦伯秦婶忙里忙外的收拾。
钟爱:“吃太撑了,咱们出去散步消化一下。”
易深开始耍赖,使劲把她扯回房间。
“一路风尘的,赶紧洗个澡,清爽些”。
钟爱垫起脚在他的额头上戳一下:“说,你安什么心?”
易深嬉皮笑脸的:“自然是好心啦,很爱很爱要爱你的心。”
钟爱幸福的叹了口气:“真拿你办法……”
三
睡了个自然醒,发现易深不在。房间里静静的。
梳妆台上留着一张小纸条:“吾爱,你不知道你睡着的样子有多美,看一千年也不厌倦。”
钟爱想起,易深说起过,瑶城今天有个作协会议。
对了,自己今天也有得忙,蒙蒙学校的亲子活动,她要去参加呢。
蒙蒙不愿爷爷奶奶去,父母又不在身边,只好……
游玩回来,也回归按部就班生活状态。
回来五天后,顾城来了个电话说自己也已回到瑶城,让钟爱若去瑶城一定一定不要忘记去找他。
电话响起。
“喂,钟爱。”电话那段传来如画软绵绵的声音。
“我爸妈说都好久不见你了。这周末你就来我家住两天吧。我妈说,杀之家鸡给你补补。”
“这么好啊,好啊,好啊,我也挺想他们的,那明天下班我就杀过去!”钟爱美滋滋的乐。
如画的家在琴城,琵琶江的另一边。早年,没有桥的时候,是要做船过去的。
后来城市发展,有条大桥横跨过江面交通便利了,但本来一个清净的小岛村也便被城市融合吞噬了。
一些房地产开发商瞄准了临江又环山的独特地理优势,开发了一片高档别墅区,幸得如画的家原先房子建的与村落离的很远,靠近山林脚下,有幸保留下了原来的建筑。
二层半的小砖楼,门前一大块空地,围着个小院子。后门的空地搭建着鸡棚,旁边还有一畦菜地。
如画与钟爱认识的时间,是初二那年,如画从琴城转学过来。因为如画的爷爷身体一直不好,父母多次想把老爷子接去琴城,老爷子却怎么也不愿意,死活说城里的日子过不惯。
如画的爹是出名的孝子,于是关闭了做了多年的小菜馆,就举家回到了小镇。
如画性格腼腆,胆子较小,从来不敢主动和人说话。
戴着黑边的近视眼镜,扎着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个子小小的,皮肤倒白皙。偶尔害羞一下,还有两个梨涡。
如画个子不高,钟爱也是那种娇小形的,做操列队的时候,两人比邻,如画排第二位。钟爱排第三位。
好些天,钟爱都发现如画做操时一直斜转身偷偷的看她。
但她从来没有找钟爱说过话。
有一天课间结束,大家蜂拥的往教室走,钟爱挤到如画背后,拍她后肩一下。
“喂,那……谁?你干嘛每天都盯着我看啊?怪让人不自在的。”
”
如画紧张的脸一红:“你,你长的太好看!”然后把头低下。
钟爱扑哧笑了:“都是男孩子对我说,女孩子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看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听过老师介绍一遍,我都忘记了。”
“我叫程如花。”
“喔,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啦!”钟爱摸摸垂在她胸前的辫子:“你头发长的真好!”
……
友谊的小船说建就建,而且坚实牢靠。
闺蜜诞生。
四
早上易深很郑重的通知:“我今晚会来,下班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已经订好座,一起晚餐。”
钟爱:“你今天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啊,这么郑重认真,不像你的风格啊!”。
易深呵呵的干笑:“哪有啊,没啊,一切正常。就是想你了,要见你。”
“但我怎么觉得这么危险,感觉你在给我挖坑呢!”钟爱非不依不饶。
“好了,我的疑心病公主,别瞎寻思,晚上等我就是。”
订餐在“小楼”。分“左小楼”和“右小楼。”
两栋独立并排的楼,中间隔一座花园假山。来客可在“左小楼”用完餐”,然后移步到“右小楼”喝茶,下棋,还设有书画室,方便客人兴起挥毫。
主人是一个疯狂的古诗词迷,唐诗宋词,随口成诵。装修风格自是古色古香,雅韵袅袅。
琴城的文人墨客都喜欢这里。
生意自是极好。
还是钟爱先到。
约半刻钟,易深的身影出现了。
钟爱看着直面自己走来的易深,总觉得很别扭,哪里不对,却一时回味不起来。
易深捧的那束花有点太大了。
“额,老油条,你今天抽什么风啊,干嘛买这么超大束的花,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你能不能别扫兴啊,做为女人,你应该笑,可爱的捂住嘴,表示惊喜,然后说,啊我太幸福了,谢谢亲爱的,接着过来抱住我,亲我一下才对。”易深装出生气的表情。
“大哥,你这是要拍电影吗?我是你剧组的演员吗?”钟爱白他一眼。
“这到底是多少朵啊?”钟爱问。
“你猜!”。
“九十九朵!”
“还算准,差一点。”
“喔,100朵!”钟爱说。
“我未来孩子妈无敌聪明!”易深把花放到沙发上,打算坐下来。
“等等,等等,等……”钟爱一连串的叫“站住,我看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钟爱指着易深:“我说你今天好像哪里不对劲,你怎么穿起西装了?你不说最讨厌穿西装,从来不穿的吗?”
易深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钟爱的额头:“你啊,真是啰嗦,总是有原因滴!”遂在她对面坐下来。
饭毕,给钟爱上了甜点,“香槟玫瑰慕斯”,看着钟爱一勺一勺的吃完。
“好吃吗?”易深拿张纸巾,轻轻给钟爱擦了一下嘴角的碎末。
“你真不斯文,怎么吃这么大口呢”易深皱皱眉毛:“你没有吃到什么东西,咯了一下牙?”。
“没有啊,甜软的。”钟爱美美的。
“完了,完了,豆花!”
“为什么?”钟爱惊讶的问。
“我把戒指藏里面了,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易深一本正经。
钟爱吓的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跳起来:“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易深看着她着急可爱的样子,故意皱起眉头:“天哪,我的头顶好痛啊,要裂了,你还是先给我按摩按摩吧。”
“哪里,哪里,我看看,我给你揉揉。”钟爱看着易深痛苦的样子,忘记自己吞戒指的恐惧,赶紧过来给易深摩挲头顶。
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呀,什么东西啊?”拿下来一看,一枚戒指。
“好啊,你这个坏蛋,你骗人,开什么玩笑啊,吓死我了!”钟爱眼泪都下来了。
易深站起来,捧起玫瑰花,单膝跪地:“亲爱的,嫁给我!”
钟爱眼泪嗒嗒的,“你这个神经病,坏蛋,哪有人把求婚搞的这么乌龙的。”
瞬即又破涕为笑:“我愿意。”
一夜缠绵……情话……温存……凌晨才相拥睡去。
五
醒来已近中午,易深还在沉沉睡着。
钟爱起来烘烤了几片面包,煎了两个鸡蛋,冲好牛奶,这就是钟爱的公式套餐了。
回到卧室,偷偷挠挠易深的脚心,易深嗯了一下,翻个身又睡了。
钟爱就过去捏住他的鼻子不松手,他一下就坐了起来,然后把她拽到怀里,抡起大手,结结实实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三四下。
用餐的时候,钟爱把戴戒指的手伸到易深眼皮底下:“昨晚酒有点多,关于昨天的行为,你今天后悔吗?”
“昨天有什么事发生吗?你这戒指不错,漂亮,哪里买的?”易深故意装糊涂。
“好啊,就说男人靠不住啊!”钟爱在桌子底下用劲的踹了易深一脚。
“才一夜,就不认账,不作数了。”
易深:“我豆花娘子就是冰雪聪明,知道随时随地配合我演戏,咱们真是那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少贫了,真是没有正经的时候。”钟爱喝了口牛奶。
“易深,婚也求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啊?你这先斩后奏,行吗?”
易深突然怔了一怔,避开钟爱的目光:“是我自己讨老婆,我自己定了就好。别多想,适当的时候我一定带你回家。”
一缕悄悄的阴霾一闪而过,在易深装作轻松有些僵硬的微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