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纪渊亲自上好了药后,便带着身着侍卫铠甲的秦观月出了门,按寻常的值班时间准时入宫。
集合了羽林卫之后,他便称有事在身,领着秦观月去寻皇帝。
秦观月顶着沉重的头盔,不敢抬头,生怕经过的人认出她来。
到大殿时,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两个诧异不已。
约有十级的台阶上,跪着官员,有穿禽锦的,也有穿兽锦的,他们都已是汗流侠背,但无人动弹。
秦观月随意看了眼,便认出了傅行谦与浅鄂几人,再认真一看,竟也发现了自己的父亲。
纪渊猜到了这是在给江誉歧求情的队伍,但他不与他们打招呼,而是捂着脸径直走到门外的太监面前。
秦卫见纪渊身后跟着的兵卫的身材过于瘦弱,他再详细一看,才发现是秦观月,正好他腿也跪麻了,于是站了起来。
“驸马,别白费力气了,陛下不会见你的。”
秦观月见秦卫逐渐逼近,她更加低下头,退了半步,学着平日里看到的侍卫行礼模样,端正地给秦卫行了礼。
纪渊捂着脸,下意识地随秦卫的目光瞟向秦观月,他笑道,“大将军也在为静王求情?”
“如今的形势,痴人也看得出,我没那么笨。”秦卫偷偷指着秦观月,走近了些,“你带她来做什么?”
纪渊见秦卫并没有拆穿他们的意思,这才会心一笑,转身便立即对门外的太监笑着,“纪渊求见陛下。”
太监不明所以,进去殿中传报,秦卫立马抓住纪渊的胳膊,“你想做什么?端王不利于你,莫要再助他。”
纪渊大笑,说,“将军想多了,我帮端王什么了?他是明懿亲弟,互相有个照应也是应该的。”
秦卫听了纪渊的话后,脸色顿时大变,他又指着秦观月,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观月,你……”
那个太监突然走了出来,对着面前这两位武将笑面盈盈,“驸马,陛下等您许久了,请进吧。”
纪渊扭头望向秦观月,说,“你在此等候。”
秦观月只点了点头,将江誉歧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纪渊身上。
秦卫一时摸不着头脑,等着纪渊进殿之后,她立即敲了敲秦观月的头盔,“这,什么意思?”
秦观月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声道,“我们也在想办法救静王。”
“你疯了?”
“……”
纪渊进到殿中,殿中只有皇帝一人,但桌上垒起的奏章却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
背叛端王就代表半途而废,不像秦卫他们所说的,太子与肃王皆死,静王又身有血案,如今的形势应该在于端王手中。
他低头上前,作揖,“儿臣参拜父皇。”
皇帝瘫靠在金椅的一旁,凶神恶煞地盯着纪渊,“你的脸,怎么了?”
纪渊轻声一笑,回答道,“昨夜明懿醉酒,毒打了儿臣。”
“这几日的排查,可有何进展?”
纪渊一愣,表面上皇帝是想问宫中巡查之事,但纪渊明白皇帝的用意,他定已猜到半分其中真伪。
“儿臣有事要报。”纪渊犹豫了片刻,“那日儿臣追踪刺客,亲眼目睹肃王被许灼击倒,后被……静王补刀致死。”
皇帝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顿时坐直了身子,问,“岂有此理,竟有此事?”
“夜里暮色沉沉,儿臣不敢轻易下定论。”
“嗯,朕明白了。”皇帝瞟了瞟面前桌上的所有奏章,“他们还在门外吗?”
纪渊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
皇帝从桌上的奏章中翻出一封信,递给了纪渊,“偷偷将此信交给傅学士,要他今日未时单独入宫见朕。”
纪渊看着手中的纸,点了点头,“儿臣告退。”
皇帝仍坐着,静静盯着纪渊逐渐走远,他有意向后方低声说一句,“出来吧?”
须臾之际,何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跪倒在皇帝面前,不敢说话。
皇帝丢了本奏章到何戍面前,缓缓开口,“姜胤荃审得怎么样了?”
何戍慌乱地抓起地上的奏章打开看,第一列写得就是“静王入狱遭重刑”,吓得何戍几乎要晕厥过去。
“回,回陛下……姜氏……姜……供出是……端王……端王……指使的……”
皇帝听到“端王”这个字眼,顿时怒火焚心,“那南国皇帝的死,与这姜氏也有关联?”
“没有……有,有!……”
皇帝示意了一旁立着的太监,说,“来人,带静王见朕。”
太监答应了声,便退出殿外。
殿外所有人都顿时感受到希望,见这个太监经过他们离开之后,又恢复漫长的等待之中。
秦观月跟着纪渊站到不远处的屋檐底下乘凉,事情毫无进展,这让她十分无奈。
秦卫瞟到了秦观月的愁容,他挪到傅行谦身旁,小声地说,“大学士,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傅行谦摸了摸额角的汗,问秦卫,“驸马方才进去说了什么?陛下让这宦官去做什么?”
秦卫瞧了一眼纪渊,又冲着傅行谦摇了摇头,“我去问了,但他不告诉我。”
傅行谦耐不住救人的情绪,破口大骂道,“这算什么,陛下明知静王是被冤枉的,静王怎么有机会去迫害太子?”
一旁的浅鄂听到傅行谦的无礼言语,他也挪了过来,说,“大学士,太子殿下已故。如今只有凶手知道真相,你我皆不知,不是吗?”
秦卫见浅鄂也掺和进来,他便为傅行谦撑腰,“浅鄂你什么意思?太子暴毙、静王骤然倒台,你的端王应该最高兴吧?”
浅鄂根本不理会秦卫,见傅行谦满脸挂着不悦,他立即解释道,“大学士莫要动怒,本官也是为大局着想。”
傅行谦闭了眼,汗珠直接从额角滑落,他问浅鄂,“端王让你来作戏的?”
浅鄂一脸疑惑地望着傅行谦,又望了眼秦卫,“大学士话可不得乱讲?”
秦观月远远便能听到这三位长辈的话语,即便是跪了这么许久,他们依旧话中带着刺儿,态度坚定得很。
就在这时,那个离开的太监返回,身后还跟着一个满身粘血,走路一瘸一拐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