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玉呆呆地坐在门外,几乎要瞌睡。
申时将过,她坐得屁股发麻,可送食的宫娥依旧不曾出现,刚起身想着交代人去询问,却见一个太医领着好些个宫娥急行而来。
“今日微臣在御膳中下了功夫,还望娘娘用后,能够有所强健身子。”高宽忽略门外的唤玉,最先进到殿中,仔细交代完来由之后,侧身指挥着后头的宫娥,每进一个人,他便端起宫娥手中的碟碗报一声,“有党参乌鸡汤、红焖鲫鱼、素炒茄子、清炖萝卜、莴笋猪肉粥。”
唤玉挣开人墙,挤到了最前头,替秦观月仔细查看过菜食之后,才怨声怨气地打发道,“有劳太医,退下领赏吧。”
高宽见唤玉鼓足了怒气,他只得硬着头皮,将菜食全都摆到秦观月的面前,“还请娘娘慢用,微臣这就退下领罚。”
秦观月挪了挪已经躺僵的身子,两手扶着面前的小桌,还未想好如何开口,高宽便带着那几个宫娥退出到门外。
“他们真是伺候得不上心!”唤玉饿急了眼,撑在桌子边上骂骂咧咧,“等搬出东宫,咱们的恩宠顶天立地,谁能撼动?这般不仔细着,如果再有下次,咱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秦观月静静观察着暴跳如雷的唤玉,竟被她的行为逗笑了,“皇宫这样大,女眷也不止我一人,岂能叫高宽围着我一人转?”
“您说的是,那些个太妃娘娘?”唤玉不服气,“又不见得她们有谁在产褥期,何况那个高太医是殿下特地安排来医治您的!”
“这些话,你可不能在外面乱说。”秦观月拿起勺子,舀了半碗的粥,又抬眼望向唤玉,“剩下的,你寻几个干净的碗,分去给门外的羽林郎吧。”
唤玉收神坐到床榻边,盯着面前人碗中的食物,更加不乐意了,“这么好的膳食,怎能分给他们?……好歹也要您先吃饱吧?”
“那给阿平吃,她身为羡儿的乳娘,该好好补一补。”
“您服用的药总不见好,高太医已经换三贴方子了!”唤玉眼看着面前人一勺又一勺,很快便将碗中的莴笋猪肉全都吃尽,她也气得饱了,“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第四贴药方,可您吃得这么少,怎么能跟得上药效呢?”
“能填饱肚子的。”秦观月又盛了一碗满满,双手端给唤玉,“仔细想来,自从有了羡儿至今,你同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劝我多吃一些。你也知道,这仅能卧榻的日子难熬,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聊吗?”
“要的是补身子,才不是填饱而已!”唤玉接过碗,看了两眼又放到小桌上,“我可没有什么其他的话。”
………………
“你……抱着孩子,在此守了一夜?”
“时辰将近,我去早朝了。”
“看在明懿母子孤苦无依的份上,放过纪渊吧?”
“纪渊?哦!嗯。”
………………
回想起那日江誉歧的奇怪举措,秦观月突然不敢直白地问唤玉。
她挪开小桌,慢悠悠地牵起她的手,“那我问你,你来答我。”
唤玉自知犟不过,她推开了秦观月的手,拿来几个碟子,尽数将小桌的菜食盖上,才又轻柔地抓起秦观月的手,“好吧,您想知道些什么?”
………………
“别问我为何平白无故会跑来和你说这些,外头人可是已经传开好多天了,你大可随处找人问问。”
“传开?传开什么了?”
“方才与你说的事,已经逐渐传开了,保不准殿下已经知晓。”
………………
江誉歧再怎么忙,也不会整整三天不来看她与孩子,若姬红竗所言是真,他真的听了这些不好的传闻,又不亲自来质问,怕就怕在他真的信了去。
“被困在殿中三天了,他那天转身离去之后,我整整三天都不曾见过他。”秦观月望着唤玉,突然慢下了语速,“我想问你……他近几日在做什么?”
唤玉回忆着,闲下来时听路过的宫娥的闲言碎语,尽管被她全都赶走,但胆儿大的碎嘴到处都是,单靠她一人,是拦不住的。她望着秦观月的眼眸,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殿下传了指令,要提前举行登基大典,定的时间正是明日,到时候殿下要忙着主持祭祀、举行登基大典,就更加没机会到明瑟宫来了。”
秦观月又怯怯地问,“浅歌那头呢?”
“浅承徽那头……不瞒您说,下头的闲话可不少。”唤玉的眼珠子在眶中溜了好几圈,纠结着究竟该怎么和秦观月讲,“有的说,您命好运不好,得尽宠爱却只生了女儿,比承徽的富贵命;还有的说,小公主不是……”
就在秦观月听得仔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唤玉不再言语,起身出去查看。
秦观月也伸头朝窗外望去,看不清来的是谁,但能粗略地数出人数,她想着可能是江誉歧来了,才会跟来这么多人。
她立即把小桌挪回胸前,又掀开所有倒扣的碟子,顺了口气,端正地坐在原处候着。
“娘娘?娘娘?”巧言探头进殿,见秦观月安分地坐在榻上,她又徐徐走至床榻前,“奴拜见娘娘,依照殿下的吩咐,为您精心挑选了许多玉器珍宝,还带来一位贵客,让她陪着您解解闷、谈谈心。”
没等秦观月应允,那几个跟巧言一起来的宫娥陆续进殿来,纷纷将手中的礼箱礼盒放置桌上、地上。
这时,殿门上突然贴上了一只手,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扶着门缓缓迈进来,她见到秦观月,立即双腿一软,扑跪在床榻面前,“民妇秦阮氏,拜见良娣娘娘。”
秦观月认清老妇人的容貌,顿时失了神,“好,好……巧言,你先退下吧。”
巧言见床榻上的人瞪直了两眼,泪珠一个劲地朝眶外涌,她轻柔地扶起跪地的老妇人,搀着老妇人坐在床榻边,才放心地向秦观月行礼,退到殿外,紧紧闭上房门。
阮氏也红了眼,想抚一抚面前人虚弱的脸庞,却因尊卑有别,终究没敢抬起手,“良娣娘娘,您消瘦了。”
秦观月忍不住一头栽进阮氏的怀中,哭到发颤,“母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