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瓦连京怎么了?”
江誉歧的脸上立即消散了所有的不耐烦,命陶侠撤去膳食之后,只留下自己与姬承嵩两人在殿中。
“玄武门近日频发乱民暴乱事件,城门郎已被打伤十数人,据调查可知,这些人大多来自柔然。”姬承嵩偷偷瞟了一眼地上的瓷片,不敢轻举妄动,在深思熟虑之后,才缓缓地开了口,“臣以为此事绝非空穴来风,恐怕与勇侯世子有关。”
江誉歧也瞥视了那堆瓷片,又若有所思地望着桌上仅留下的茶盏,青胎配上刺眼的朱红花色,令他不觉生了躁气,“柔然人暴乱?因何事?”
姬承嵩有条不紊地回答道,“殿下前些日子限制柔然百姓出入炤安,那些人多以商贾身份自称,说是养家糊口来的,若城门郎不放行,他们便会大打出手,随意拿起什么,都要打得头破血流方可止。”
若非以幕后者为依靠,小小商贾怎会有胆量在皇都闹事,看来瓦连京已经蠢蠢欲动,意图的最终指向,便是将炤安闹得天翻地覆,好为柔然谋取利益。
姬承嵩见江誉歧低头不语,只是不断地用手指勾划着桌上的茶盏,他屏着气息继续说道,“殿下,我们的局也设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引瓦连京自投罗网了。”
………………
“是……是我叫唤玉去的秦府,我不想他们因为私欲而冲昏头脑,不想他们……”
“行了,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想法。”
“你……不生气?”
………………
江誉歧不自觉地扭头望向书架上收放那只断毁的钗子的锦盒。
他知道,那是纪渊送给秦观月的。
他也知道,秦观月始终将这钗子带在身边,即便钗身断毁,她也矢志不渝。
瓦连京秘密与秦家来往,此时秦观月偏偏遣唤玉带着纪渊所赠之物,亲往秦家传递消息,恐怕纪渊也与瓦连京通上了讯息,而秦观月的举措……
江誉歧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觉得胸口顿时被一个足以压垮他的巨石堵塞,无法正常呼吸。
“你……即刻去散发消息吧,本宫就不信一个柔然返回的质子,能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要问殿下。”姬承嵩一直低着头,并没有未察觉出江誉歧的不适,“孙尚书不慎向臣透露,殿下登基之时,要立秦氏为皇后。那么请问殿下,究竟要如何处置秦氏一族?”
“秦氏一族?”江誉歧面不改色地坐着,“你认为,本宫会如何处置?”
面对江誉歧这般反客为主的问题,为官多年的姬承嵩自然不会乱了阵脚,只是此事事关面前人的心头之爱,他实在不敢直言不讳,“瓦连京多次暗中拉拢秦卫,殿下所得到的书信、所抓获的探子不计其数,难道殿下丝毫不担心秦卫深记旧仇,而事后横插一刀吗?”
“什么是事后横插一刀?就算他记仇,记的也是先帝的仇,本宫登基立的是他的亲生女儿,究竟要站在谁的党羽,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江誉歧瞪了瞪姬承嵩,实在是气不过他话语中所透露的不信任,“莫非将军真以为,本宫是在意气用事?”
“殿下息怒,臣只是认为……”姬承嵩在余光中察觉出江誉歧恶狠狠的眼神,不免有些心慌,“瓦连京并非等闲,如今政权不稳,您尚未登基继位,若在此时强加镇压,恐怕会对我们造成困难。”
“那就提前继位大典。”江誉歧说着说着,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诏书已宣布于天下,我江誉歧才是正统继位者,他们要有闲话那也是在暗处作祟,何以畏惧?”
“那殿下是否能确保……秦氏腹中子不会给秦卫再次制造机会?”
“你去按我说的做吧,至于秦氏之事……”江誉歧暗暗地紧了紧牙关,不愿再与面前人说任何的话,“容后再提。”
姬承嵩见江誉歧不愿提及秦观月,只得立即选择妥协,在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江誉歧再次独自一人坐在殿中,他低头盯着面前的茶盏,那刺眼的朱红色,就好像三年前他衣袍上的点点血迹,属于他与秦观月的血痕。
………………
“江誉歧,你知道你已经输了吗?”
“输?如今帝位归我,你们所有人的生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输什么?”
“愚蠢的江誉淮妄图用政变登基为帝,我也偏偏信了这种荒唐的方式,但好在那日我事先得了消息,姬承嵩并非真心归附,便事先带领底下的兵返回府上,谁知却意外得知阿月就在府中。我即刻派人抓了许灼,软禁公主,后又独自与阿月共处一室……起初她并不从我,哭着喊着,一口咬定你会去救她,我撕开她的衣衫,拉扯着她的腰带,我不断告诉她,只有我才爱她,只有我爱她。”
“你…你在妄想什么?”
“哦!我还没说你究竟输在哪儿了,你输在阿月最终从了我……她腹中的孩儿,应当姓纪。”
………………
回忆的尽头,只听殿中那精美的茶盏被狠狠击碎,暗色的茶叶泼洒了一地,茶水顺着地板的纹路,一直流到江誉歧的脚下。
纪渊与他的对话,就好比这满地狼藉,已彻底打乱了他的所有心绪。
看着纪渊在自己面前沾沾自喜且有恃无恐的模样,他简直想立即将纪渊活寡,将他分尸五段,不得好死。
“陶侠!”
殿外的陶侠听到江誉歧的怒吼声,顿时失了神,灰溜溜地赶进来,“殿…殿下,有何吩咐?”
“方才押纪渊前来的羽林郎何在?”
“你们,进来。”陶侠摸不清状况,但江誉歧明显在盛怒之中,他不敢询问其他,立即招呼着殿外的几个羽林郎入殿,“殿下,有何吩咐?”
“方才,良娣是如何跟随过来承华殿的?”
带头的羽林郎跪倒在江誉歧面前,在听到问题之后,他也跟着慌乱起来,“回殿下,良娣与我等碰面,与纪渊聊了几句之后,良娣本是转身就走的,但……纪渊突然说了句什么,良娣像是改了主意,不知何时悄悄地跟了上来。”
“纪渊说了什么?”
“春……”那个羽林郎抓破脑袋也回忆不起来,只得玩命地磕头,“请殿下饶了卑职吧,良娣深得殿下宠爱,又怀有六甲,卑职实在不敢违背良娣的意思!”
江誉歧细细思索着羽林郎的话,终于缓缓站起,“去明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