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狱,比林府黑屋更脏乱的地方,即使姜九被特殊交待过,安排在一个相对明亮的牢房里,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姜九被关了一天一夜,虫鼠穿梭的声音让她没能安眠。京兆尹隔天有派人来传话,说林帷仍未清醒。若不是剑被收走,姜九把木栏砍了都得跑出去看林帷一眼。
林府,林帷躺在床上气若游丝,脸色还是和昨日一样苍白,林夫人眼睛都哭肿了,不管是府医还是外面请来的大夫都是那句:“三日不醒,无力回天。”
方既明试图闯过京兆府,快接近府狱时险些被巡逻的侍卫发现,暗中观察半晌,府狱周围的巡逻紧密,潜进去或许行,但要带走姜九有些困难,只好先离开,去林府蹲着。
张池在林帷昏迷后以林家主母的身份待在林家,张老爷借口放心不下女婿,一坐就是半天。等林家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房间,张老爷走到林帷床前用力拍了林帷一下,道:“好好睡吧,林家小子。”
外人走后,张池温婉的面容变得冷清,她问张老爷:“只要他死了父亲就能成功吗?”
“呵。”张老爷轻蔑一笑,“林家这两三辈都不成气候,到他父亲手里衰弱之势已经明显,若不是有林帷接手,林家早就是我张家的囊中之物……还有一日半,他的药可有禁忌?”
张池沉思片刻,点头:“有!”
房梁上的方既明将张家父女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等张老爷离开林家,张池以亲自熬药为由对林帷的救命药下手。方既明也跟了过去,见张池放入一味不该出现在药方上的药材,嘴角绷直。
张池趁没人的时候换药,方既明也趁张池不在的时候再换一次。
“还好跟神医学过两手……”
否则让丫头知道林帷没了,这辈子都别想把她带回去。
三日,第二日午后。
张池独自一人来“探望”姜九,新来的狱卒不清楚这其中纠纷,被张池贿赂几下就昏了头。
姜九靠在几分潮湿的墙壁上假寐,听到脚步声朝她的方向走来,以为林府让人来接她,细听之下又觉得这脚步有几分耳熟,像是……
“姜九。”
像是张池的步子。
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张池像胜利的公鸡一样,站在姜九面前。
“有事?”姜九看她一眼就扭头。
张池双眼微眯,有些气恼,想起张老爷势在必得的话,眼神一松。
“为何如此见外,好歹我也是林家主母呢。”
“你?”姜九斜眼,鄙夷道:“你是个屁。”
张池表情徒然变化,五官狰狞起来,她也去讽姜九:“你有什么资格羞辱我!林府谁不知道你作为一个护卫却肖想主人,连花楼那种地方也跟着去,简直不知廉耻!你真当林帷不知道吗?”
几句话实打实戳到姜九痛处,姜九眼中一下溢满杀气,随手抄起地上的石子儿射向张池。
那颗石子没有瞄准射歪了,只是出点血,便吓的张池脸色发青。
“张家千金,原来只是市井泼妇。”姜九伤完人拍拍双手,嫌恶看着张池。
张池尾巴上的彩羽被拔下一根,浑身的毛都炸开。她最讨厌也最见不得光的便是张家庶女的身份,被姜九毫不避讳地拎出来打。
张池冷笑:“知道的还挺多,那你知道,姜九是何意吗?”
“嗯?”
“还记得那日画舫吗?林帷喝多了,我问他姜九为何要叫姜九。你猜猜,他如何答的?”
姜九胸腔震动有些失常,她下意识朝外面的张池伸手想扼住人儿的喉咙,离着一寸距离就是无法前进。
“他同我说,”张池主动握住姜九的手,悲悯地看着她:“姜九,不过将就啊——”
不过将就啊——
将就啊——
将就。
姜九。
张池说完后大笑离开,留下这句话和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姜九的脑子里。
“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做事儿,叫姜九吧。”
“哪两个字?有什么意思?”
“姜水的姜,数九的九。意思是……你将待在我身边,长久的待在我身边。”
……
“如果我给你机会让你离开,你愿意吗?
“我不会离开主人的,我叫姜九啊,我会长久的陪在主人身边……不是吗?”
……
“姜九,不过将就啊——”
原来无视她的喜欢,并不是最难以忍受的。外面似乎下起暴雨,雷声轰鸣,姜九蜷缩在角落里,眸光涣散。雷声一下比一下响的狠,也不知是在叫谁快些醒来。
方既明扮成狱卒混进来后,就看见姜九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掏出从狱卒腰上顺来的钥匙,将牢门打开。
“我们快走!”方既明上去拉她,发现拉不动,回头一看,姑娘的杏眼泛红,刚刚哭过。
“怎么了?”方既明问。
姜九沙哑着声音,抬头借着水光质问他:“我的名字,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姑娘问完,七尺男儿整个慌了神。
“什么名字,你在说什么……”
“方既明!”
姜九又吼他,吼完就埋头哭了起来:“将就,我的名字只是为了将就……”
方既明见姑娘哭了,站在那边不知所措。他半蹲下来,抬手轻轻地拍上姑娘颤抖的肩膀,道:“我家姑娘天下第一好,是他林帷没长眼睛。”
陪着姑娘哭了一会儿,外面巡逻的侍卫算时间也快要交接,方既明想把姜九拖起来,被姜九甩开了手。
“我不走!”姜九坚定地说到。她想留下来,如果林帷醒了,要举着剑逼问林帷是否真是这样。
不管林帷会说什么,怎样都好,只要不是将就……
方既明别过头,想到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对姜九说:“十年前,有件关于林帷的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
外面的暴雨还未转小,方既明一个人从府狱出来,偷溜出京兆府。他来时没带伞,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脸上,他迎着风雨在城中的屋檐上飞跃,落在林家。
姜九在的牢房四周空无一人后又恢复了清净,剩她自己无意识的呢喃。
“姜九……将就……”
“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