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小脸煞白,立即捂住池清晚的嘴,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这才凑到池清晚耳边,“小姐,这话万万不可再说,自古都是女子被退婚,哪有男人被退的道理?”
紫衣低语道,池清晚是池家嫡女,即使被听到也只是受罚,她就不一样了,要掉脑袋的!
池清晚淡淡的瞥了紫衣一眼,傻呵呵的笑了出来,巧了,她今日就是要退太子的婚!“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她催促着紫衣,并再三保证一会一定不会再说这样子的话,紫衣狐疑的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她的音量普通人确实听不清,可是池清晚也是修炼的人了,“脑袋不好使的,谁知道你一会会不会蹦出这些蠢话了来!”
池清晚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神色不变,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太子的到来,池府内可谓是十分热闹,大堂内聚集池府内的所有人,有些池清晚甚至连一眼都未见过,自她进入大堂那一刻起,堂内众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落到了她的身上,随后便是小声的窃窃私语。
池清晚眨巴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众人眼中的鄙夷,厌恶,探究,她似乎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内心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一切。
在众多目光中,池清晚感受到一个奇怪的目光,既没有恶意,却也没有善意,就像是一个很熟悉她的人,熟知她的遭遇,为她担忧,她看去,是个锦袍男子,面色柔和,一眼便知此人是个温柔似嫡仙的男人,她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印象。
对上了池清晚的目光,男人淡淡的瞥过头,好像方才的只是无心的一眼罢了。
“今日可是有一出好戏看了,早听闻太子殿下要退婚,如今竟有幸在现场看这个废柴出丑。”
“就是啊,今日的场面大的,连向来神龙不见尾的国师大人都出面了!”
“啊啊啊!能见到国师大人一眼我死而无憾了!!”
众人议论纷纷,相对于池清晚,停留在前方温柔男子爱慕的目光明显更多一些。
“清晚,过来。”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池清晚看去,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眼角已有皱纹,两鬓隐约透出白色,依旧掩盖不住他眼中的锋芒。
记忆中,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池家不苟言笑的老爷,池锦城,五岁前对她疼爱有加,五岁后,她一月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一眼,至于母亲……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美丽背影。
可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这远在天边的片段。
池清晚听话的走了过去,怯生生的看着池锦城身边的黄袍男子。那人长相俊美,一身黄衣更衬的他肤色雪白,如墨的眼眸中满是对池清晚的厌恶,没有一丝掩饰。
“叫…太子殿下。”池锦城看着女儿的模样,微微蹙眉,若是此时是池碧瑶在这,定不会是这幅怯懦的样子,早就大大方方的与太子攀谈起来了,这嫡女当真是比不上庶女。
“太子……殿下。”池清晚叫道,却是让太子眼中的厌恶更深一分。
太子万侯凌正眼都不瞧池清晚,淡漠的对着池锦城微微作揖,“池伯父,本王今日是为了清晚的婚事来的,池伯父也知道,当年是您与父王商量着定下的,没过问本王与清晚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了,本王与清晚相互之间也不熟悉,不如……”
“不如这婚事就这么退掉吧!”万侯凌浓眉微蹙,故作一副可惜模样,“池伯父,强扭的瓜可不甜。”
“这……”池锦城惋惜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安慰似的拍了拍池清晚的肩膀,“既然你们二人无情无义,而皇上那边也同意了,不如这婚事就……”
“我不同意!”池清晚忽然插话,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众人心中皆是一慌。
城中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这门婚事,太子万侯凌,长相出众不说,以皇帝对他的态度,下一任缪国一国之主铁定是万侯凌没错了,这就是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偏偏被池清晚这头懒蛤蟆占了,如今太子退婚,若是池清晚不同意,那么他们哪会有机可乘?
“哦?”万侯凌冷漠的看着池清晚,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为何不同意,清晚。婚姻虽是父母定下的,可是这几年我们之间对彼此的了解有多少?成婚了也不会幸福的。”
“我当然知道。”池清晚瞥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我也没有想要与你成婚,我只是想说,是我要退婚,而不是你!“
此话如同惊雷,众人愕然,随后炸开了锅,他们不敢相信的揉揉耳朵,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上方身着银袍的温柔男子眼中微微流露笑意,池锦城大跌眼镜,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疏忽池清晚,连她痴傻已经康复了都不知?人海中的池碧瑶和紫衣怒火中烧,若不是时候不对,她们真想掐死池清晚。
万侯凌更是呆住了,他刚刚好像从池清晚眼中看见了嫌弃,嫌弃?他可是个太子,万侯凌又羞又恼,气的嘴唇颤抖,指着池清晚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放肆!”池锦城事先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万侯凌的脸色,先发制人,“给我跪下。”
池清晚愣愣的看着池锦城眼中咆哮着的火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还是那样呆滞的眼神,可众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池清晚抽噎着,一边倔强的擦眼泪,一边向后退去。“爹爹这么多年了哪里有关心过清晚,虽说清晚无法修炼,可至少清晚也是您心头的一块肉啊!清晚在院子里这么多年暗无天日,一出来便是被退婚,爹爹想过我有多委屈吗!”
一瞬间,大堂内寂静无声,甚至有人默默的低下了头,回想起这些年对池清晚做过的不齿之事。
池锦城第一次见池清晚口齿清明的说出这么长一段话,可这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回想起来,池清晚五岁后他几乎一年都不会去看这女儿一次,日日忙于公务,是他太过疏忽女儿了……
“清晚,爹爹…”池锦城张了张嘴,想解释写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突然梗住了,说什么能够弥补女儿这么多年的创伤呢?他转头看向万侯凌,“太子殿下,清晚痴傻您也是知道的,她的话您可别放在心上!”
一旁池清晚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分,她都说出这般话了,池锦城却还是担心触犯太子,他心中压根没有这个女儿,难以想象,原主十几年来生活的有多么不堪。
她是否不该继续装疯卖傻了?
池清晚抬眸,对上了池锦城的目光,她的眼中,是恨,是决绝,池锦城心一凉,刚要开口,却只能看着池清晚哭着跑了出去,愈来愈远,似乎将他们父女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不可能再接近的距离。
“算了,今日退婚的事情先缓缓吧,池伯父,你的家事先处理好。”万侯凌脸色阴郁,双手背在腰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众人见气氛不对,纷纷朝池锦城作揖,找了个借口逃离战场。
池锦城如临冰窟,因为他亲耳听到万侯凌对他的称呼从“您”变成了“你”……
跑出去的池清晚到了院中,眼泪早已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深深的恨,其实她对池锦城并没有多大感觉,只有厌恶,只是觉得这父亲不称职,她的身体是原主的,因为脑中残存的意识,才将这厌恶无限放大,成了恨。
并且生出了报复的想法!
池清晚冷静下来,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她是靠着原主的身体才有了新的一生,脑中深深扎根的道德,告诉她要为原主报仇!
脑海中闪过种种令人痛心的片段,七岁,池碧瑶让人从茅房里打粪水泼了她一身;十岁,几个千金小姐来府中做客,抓了虫子塞进她口中逼她吞下;十三岁,经过下人们一番暴打,她哭到天昏地暗,砸了池锦城小妾房中一个花瓶,割腕自尽,最后被一个丫鬟救下。
至始至终,府中人冷眼旁观,无人伸出援手,池清晚想着,感受到面上一阵温热,她哭了……也是原主的意识。
她难以想象当时割腕原主有多么绝望,她伸出手,看着手腕上一道丑陋笔直的伤疤,细细摩挲着。
她不想再装傻了,她要为原主报仇,有一日她要站在世间最高点,俯瞰曾经欺她者,辱她者,大仇得报,便远离这喧闹的世间,找个好去处逍遥,做着白发苍苍却快乐的老太太。
池清晚哭着笑起来,眼中交杂着许多的情绪,她盯着院中破败的墙,双目一闭,直直的撞了上去,额上粘腻的温热,她眼前一片猩红,最后晕厥过去。
想让世人相信,她的痴傻已经好了,最好的理由便是受了打击想着撞墙自尽,最后却治好了痴傻。
这时,紫衣怒气冲冲的跑进院子里,见躺在地上的池清晚,顿时大惊失色,“来人啊,小姐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