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渡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渡”字,实际上却是个集市兼带水陆码头。可能是为了防止洛河涨水泛滥的影响,集市修建在了离着洛河约有二、三里的一个高地之上,北面是一条名叫跑马河的小溪。小溪虽小,但是却有小船可以上行,因此紧挨着就修了个小小的水码头。
虽然天色微黑,但是集市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只是两人行走在集市上,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这让李裕甚为不安。刚好看到前边有一家店,两人赶忙走了过去。
店外斜插着一幅酒旗,却是一家卖酒的店铺。
“客官,要什么好酒?”
“桃花酿一角三十文,百日醉一角八十文,千里香一角二百文。”
不由分说,这酒铺的老板上来就是一通介绍。
这让李裕有点吃惊,这韩家渡只是一个小集市,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种酒。要知道酒在唐朝是官营的,私人酿酒可是重罪,即使卖酒也要官府的许可,这可是税收的大项。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百日醉和千里香都是洛阳运来的好酒,不是本地所产。”
“这桃花酿味道醇正,入口甘甜,却也是本地的佳酿,客官你要不来一角?”
这店家看李裕的表情,知道嫌另外两种酒贵,就特意的推荐了桃花酿。
“那只最大的葫芦多少钱?”
李裕指着隔墙上一个葫芦问道,他刚刚走进时就注意到了墙上挂了一排葫芦,料想是卖做酒葫芦的。
“这个大的十文一个,若是买一葫芦酒,葫芦算作添头。”
酒店老板取了葫芦递给了李裕。
这只葫芦约莫着有二、三升左右,表皮微黄,间或有些白色斑点,触摸着有着光滑圆润的感觉。李裕把木塞拔掉,立刻闻到一股葫芦香味,显然是去年的新葫芦,应该是没装过酒的。
“嗯,就这个吧。”
“我夫妻二人从西山张家寨要去洛阳投亲,不料到到了这韩家渡,却是天色已黑。店家可知哪里有旅馆住宿?”
李裕趁机问一下住宿,顺便送了一个假情报,这一路过来,免不了引人注意,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可就是个麻烦事儿。
“出门左走,第四家就是一个旅店,你报我范四贵的名字,他会打折的。”
付了酒钱,两人就直奔旁边的旅店而去。
谁知道旅店的主人却是有点不太乐意,虽然给了一个房间,却要了五十文的价格。
李裕虽然感觉价格有点离谱,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少生事端为好。
半夜时分,李裕突然被隔壁的一阵阵呻吟声吵醒,他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该死的范四贵。
裴十七显然也被吵醒,虽然她未经人事,但是也大概明白隔壁在做什么。不声不响的,一双大手从衣摆中间伸了进来,她突然间感觉身体僵硬,一动也不能动了,眼泪却是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是幸福还是屈辱。
受了隔壁的影响,李裕此时欲火中烧,开始脑补各种形象,手上动作更是得寸进尺。但是随着裴十七的啜泣声,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十七娘,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他轻轻的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无耻,只想着自己的快活,却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
不一会儿,竟然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裕匆匆退了房间,直奔渡口而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远远望去,渡口之处的河堤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两人气喘吁吁的赶到河堤,却发现有一条船已经停泊在岸边,岸上有则有两三个人正在铺设跳板,旁边还聚拢着几个渡客。
看到大部分渡客都是在河堤的柳树下等候,李裕也随了大流。虽然有张明衡的嘱托,但他现在是小心谨慎,如果没有太大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许是临近了花朝节,李裕发现候船的人中有不少的女眷,有些还戴了柳条的帽子,有几个小孩还拿了柳笛,吹出“嘀嘀”的声音。
李裕受了感染,顿时顽童心起,顺手从旁边的柳树下扯下一根,则是做了一个柳笛。
“十七娘,来一个!”
李裕把笛子递给裴十七。
裴十七则略显疲惫,昨天晚上的动静太大,她被吵醒之后,就没再睡着,主要是隔壁闹腾的太厉害了,一直到了鸡鸣时分才消停下来。
“我不会吹。”
裴十七接过柳笛,吹了几下,却只是发出“嘘嘘”的声响。
“你看要这样子,放在嘴唇边,不要含在嘴里,嘀嘀嘀……”
李裕拿过柳笛,一边解说着,一边演示。
“就是他!”
突然,从集市的方向传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裕心中一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茶摊店老板,只见他飞快的奔跑着,手中还拉着马缰,马上则端坐一个骑兵。
“就是此人!”
茶摊店老板气喘吁吁的指着李裕对那骑兵道。
裴十七见状则是大惊,一下子站在了李裕前边。
李裕则轻轻握了握裴十七的手,拉了一下,发现没有拉动,就自己走上前来。
只见那骑兵头上带着一顶毡帽,身着皮甲,左挎直刀,右边斜挂箭胡禄,而长弓则是挂在背后,马上无鞍,只是铺了一个垫子。
“不知军爷找小的何事?”
李裕拱手施礼,向着军兵略略弯腰。
“你就是从西山道过来的那个人?跟我回去,我家寨主有话要问你。”
这军兵看李裕眉目疏朗,面容清秀,虽然一身的农夫的打扮,但是却不像一个粗人,倒是像一个文气的读书人。旁边的妇人身材高大,但是眼窝身陷,面黄肌瘦,却是个粗使的婆娘。
这对夫妇分开看来没问题,搭配起来却是让人怀疑。这军兵暗忖,寨主派自己来的时候吩咐,若是没问题,就直接放过,若是看起来有些不妥,就直接带回去,眼下还是带回去吧。
“我夫妇二人是西山张家寨之人,要去汝州探亲,这边马上就要开船,还请军爷高抬贵手。”
李裕听到“寨主”,暗道不妙,这不会是个打劫的强盗吧。这茶摊原来是个强盗窝的暗探,早知如此,就不该多嘴了。
“啰嗦什么,我家寨主问完你话,自然会放你回去。”
“再啰嗦,少不了要你吃鞭子!”
“啪!”
这军兵凌空抽了一下鞭子,然后瞪了一眼李裕。
“还不快走!”
两人对视一眼,只得跟了这两人回去。
……
那军兵领着众人到了集市后的一处宅院,只见高门横匾青砖瓦房,显然一个大户人家。
进入大门之后,那军兵让那个茶摊老板守着两人在影背墙前等候,自己则走入里边禀报。
不一会儿,那军兵就走了出来,带领众人进入。
李裕走入庭院,发现这竟然是一处三进式的院落,穿过厅堂,走进后院,却发现正堂屋的案桌旁边分坐了两人,两人的旁边则站立着数个军兵,解释身着铠甲,头带明盔。
案桌左侧一人,虽然身穿铠甲,但是头上只束了一个发髻,显然是个将军;右侧一人,则是身穿青色的官袍,头上则戴着幞头,看起来是个低级的官员。
两人正在饮茶。
那将军看到了李裕进来,神情却是一愣,手拿着茶杯一动不动,目光则不停在李裕和裴十七的脸上扫来扫去,气氛一时变得凝结起来。
“郑将军,这是……”
那官员模样的人见到如此情形,忍不住发问。
“哦……,卢县尉能否回避一下,我要问此人一些事情。”
“好好好……”
卢县尉慌不迭的答道,随即退出院落。
“郑海、崔注留下,其余人都出去在门外守着。”
过了一会儿,其余人都已散去,李裕愣了愣神,裴十七则心中暗喜。
“左神策军录事参军郑元观等叩见太子殿下!”
随着“哗啦、哗啦”一阵铠甲摩擦的声音,三人皆是单膝着地,给李裕行了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