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玄向家主提出要娶殷氏女的时候,平素一向将这个寄予厚望的侄儿,放在平等地位的谢家主,第一次失态的推翻了案几,杯盘狼藉,价值千金的白瓷器皿碎了一地。
“五郎,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是看着这个侄儿长大的,也最是清楚对方是个主意大的,但凡下定的主意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任凭八头牛也拉不回的那种。
他这个伯父自然也不能。
谢青玄满脸的羞愧,但深邃的眼里是一片坚决之色,他道:“伯父,财富权位可以有很多机会去谋取,可是殷华兰只有一个,侄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得到一个人,您忍心看着侄儿日后保守求而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为妻吗?”
“为妻?他殷氏女也配?”
“配!为何不配!伯父你心里很轻粗华兰她是这世上少见的聪慧女儿,才能不输丈夫,足堪我谢家主母之位!”
“且闭嘴吧!为了你的欢喜我谢家就要沦为天下士人的笑柄了!”士庶不通婚,这是一个时代默认的,而谢青玄现在为色所迷惑就要以一己之人要于整个时代作对啦!
何其失望!惯常冷静理智的谢五郎竟然为情所迷不管不顾的时候,谢家主冷哼一声,想着今日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去见一见殷家女到底长个什么样,是不是真如谣言所传长了九条狐狸尾巴啦。
“伯父!您难道真的忍心让侄儿走你二十年前的老路嘛?”
二十年前?老路?
谢家主身子恨恨一震,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二十年前那个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重病的母亲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嘴里反复念叨着“大儿,你应了我吧!你应了我吧!”
她不肯闭眼,谢家主剜肉割心般的送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个与他海誓山盟过的女人,女人泣血般的看着他,小脸苍白几乎要被那一场雨化掉,似绝望似怨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入大雨中,直接撞上一颗树,血流的到处都是,一尸两命...
谢家主疲惫的揉着眉心,这一刻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恍然已是馒头花白垂垂老矣的可怜老人。
他挥了挥手,望着谢青玄的眼神复杂极了。
这个侄儿还真是不像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可以如此的冷酷,冷酷的让人齿冷,还真是不折手段啊!
罢了!
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哎!你去吧”,希望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千万不要有后悔的那一天。
谢家与殷家的婚礼举办的当天,十里红妆,场面盛大,但空气中总是处处透着一种违和。
前来参加喜宴的士人大半都是家族中稍显平庸之辈,即便有极为稍有名望的子弟面上的笑容皆显得十分诡异,与其说是恭贺不如说是质问,很有谢青玄若是无法给出一个很好理由的话就绝交的架势。
谢青玄是十分的无奈,对这些好友的固执颇感闹会,恍然忘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
谢青玄的行为让他的朋友们十分不理解,在他们想来,殷十五娘的确是个少有的奇女子,可是即便将她的才能和好名声加起来充其量也只能让她看起来更加‘贵’一些。
可以结交,但如今谢青玄却要娶一个寒门女为妻子,这意味着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妻子将要和这个寒门女平起平坐,他们未来的子女也要和这个卑贱寒门女生育的孩子结为姻亲,为婿者待之以孝,为媳者还要在她的手下磋磨调教讨生活。
这简直将世家门第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的踩啊。
最后这场盛大的婚礼闹得不欢而散。
而参加宴席的谢家子弟从头到尾都没给新娘子一个好脸,秉承着世家子弟的良好教养,他们做不到公开找新娘子麻烦让对方没脸的行为,只会跑到谢青玄面前表达不满。
谢逸疏干脆把婚礼完全交给了谢管家全权处理,自己则跑到诚心堂里休假。
他干脆连脸也没露,理由都是现成的,以往家里大小宴席,他都是要躲避的。
谢青玄对他们好一番安抚才把众人给陆续送走。
但他心里清楚经过这一番闹腾,他在士族的名望,以及在谢氏的地位已经不那么稳固了。
作为妥协,谢青玄迎娶嫡妻的一个月后,将别院里来自王陈张恒家送来联姻的女儿一同收了房,此时开始了后宫雨露均沾的#马生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向‘善妒’的殷氏女并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十分给脸面的喝了众位妾的敬茶。
这么一来,原本被强烈激起不满的众位世家的怒火降了几分,此后数个月,她一改平素霸道习性,面对数位出身高贵的妾氏一忍再忍,种种殷氏女憔悴垂泪的故事飞入大街小巷,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殷氏女是真的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愧,而她嫁给谢青玄真的这是因为太过爱他。
所以才会抱着将军嫡妻的好日子不过,来谢家过着这种被妾氏压迫的抬起头的日子。
对此,谢逸疏只想到一句话:“猪要养肥了再杀!”
但是显然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女人狠下新来演戏的效果也是实在惊人。
出乎谢逸疏意料的是,那个如粘皮糖一般紧追着他不放的陆氏阿芸也成了谢青玄的后宫一员。
他摸着下巴思考着其中的原因,被他的冷漠吓退了?这才对嘛?相对风流多情的谢青玄,他就是一座大冰山好吧。除此之外,可能还存了未雨绸缪的心思。
因为谢逸疏注意到在一众鸡飞狗跳的众位美妾之中,陆芸一直都是安静的,那种潜伏在黑暗中吐着芯子的毒舌,谋定而后动。
几乎每一位上门找茬的美妾身后都有她的手笔,可惜手段拙劣而不自知,还常常自鸣得意。
为了避免尴尬,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诚心堂,一众权利和业务自然而然的重新交回到谢青玄这位少主手里,毫不留恋,而后就一连数天窝在他的诚心堂里晒太阳,顺便听几个声音清脆的小丫鬟嘴里说着主院那边的新消息。
事件发生点,战火纷飞,他可不得躲着点。
美人绿肥红瘦,谢青玄的艳福着实不浅。每一个均是倾家族之力悉心培养,每一个都不是省心的灯,绞尽脑汁的玩花样来讨夫君的欢心,一度让认为自己‘除了殷华兰之外不会动心’的谢青玄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以前没觉得这些女人的味道这样好呢?难道真的因为没对比没差距吗?
如果说殷华兰是可供温饱的正餐,那么美妾就是口味不同的饭后小点。
他无奈着,也享受着。
但一旁看戏的谢逸疏知道殷华兰看谢青玄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同了。
从一开始的伤痛绝望慢慢变得便的冷漠而冷静。
哀莫大于心死之后,她开始了绝地反击,确切的说是“收网”,是的,收网!打从谢青玄决定纳妾以讨好世家平息怒火的那一刻,深受背叛的她便开始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