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谢宵去老太太那请安,把街上淘来的玉枕送给老太太。
老太太年岁大了,头发花白,精神却好的很。本就是将门虎女,人到晚年,嗓门都比旁人家老太太亮。
刚进院便听见老太太爽朗的笑声。
谢宵挑了挑眉,便进去了。
院子陈设不算华丽,和宅子一样,沉稳大气,没有谢家老太太花样多,又是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的精致又繁琐。
孟府一切从简,便是好使,瞧着顺眼就用着。更有甚者,老太太最爱的贵妃榻是四十多年前孟老将军亲手做得。普普通通的样式,红木雕的,看起来又简单又笨拙,老太太却喜欢的紧,偏爱在那榻上躺着。
谢宵刚进里屋就瞧见老太太躺在红木榻上,被几个丫头逗得喜笑颜开。
老太太卧着,脸色也瞧着红润些,比起她生病的那段日子瞧着好的多。
看到谢宵来了,忙招呼她到榻上坐。又让伺候的丫鬟婆子给她抓果子,零嘴。真就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了。
老太太逮着她手,和她说话:“阿弗啊,你这病一好你就出去玩了,也不管我老婆子了。”
谢宵忙哄道:“奶奶你可想偏了,阿弗哪里没想奶奶了。”
谢宵自小在老太太手上长,也随着几个表兄一起喊奶奶,老太太也乐意她亲近,边塞民风朴实,亲缘深厚,谢宵一口一个奶奶也是喊得。
“青嬷嬷讲奶奶这几天身体不爽利,阿弗听见了,知道了,特地给奶奶买了好东西来治这毛病。”
谢宵招呼着八角把玉枕递给青嬷嬷。
青嬷嬷瞧见谢宵如此,心里也宽慰的紧。府里唯一的姑娘,终于晓得细心,心疼人了。
谢宵在胡商手上买下来的玉枕,成色虽普通,触手生温。可惜了那胡商不识货,不知道这暖玉枕里头有块暖玉,只当是能发热的奇怪玩意,卖了个新奇价,却没看透里头的玄机。
谢宵前世高居皇后,没少见过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入手生温的玉枕,外头再不济,里头也是有好东西的。
谢宵透着光,隐隐瞧见这青白的皮子底下如油流淌的玉料,想也没想就给了银子,大喇喇的将宝贝收了回来。
玉枕瞧着也算好看,虽说料子次了些,雕的也算是圆润,摸得也是舒服的。
胡商忽悠她,却不知道正真被忽悠的到底是胡商。
谢宵也不卖关子,实话实说:“里头有块软玉。不成您给凿出来,做成玉牌随身带着,温养身体也是好的。”
老太太不乐意:“阿弗送我的,不凿,就这样,挺好挺好。”
谢宵也不勉强,她乐意呗。
“成吧,我原来想着,奶奶要是乐意,就把暖玉凿出来,不乐意就当枕头垫着。”
老太太听她说话,笑眯了眼:“还是我的阿弗会心疼人。不像阿颂那臭小子,天天没个影。”
听着老太太数落孟颂,谢宵心里小小的幸灾乐祸的一把。
她三哥能耐大,天天不着门,自她醒来见过一面,到如今快半月了,都没再瞧见过。
谢宵也不算太急,来日方长嘛,孟颂身上的秘密当然要挖出来了。
想着谢宵笑的更甜了:“我好久没见到三哥了,定是一个人偷偷去玩了,也不带我一起。这次回来,就叫他好好待在家里,陪奶奶!”
老太太年纪大了,喜欢热闹。膝下年岁小的也就两个半大的孙子孙女。孟家三个儿郎,就数孟颂最闹腾,他嘴又甜,又会讨老人家开心。此时听见谢宵建议,知道她在哄她开心,也就顺着她的话:“把那臭小子关个十天半个月,叫他天天不着家!”
老太太留着谢宵吃了晚饭,谢宵喜欢老太太厨房里的糖粥,吃了小两碗才撂筷子走人。
老太太喜食甜,小厨房里做的最出色的就是糖粥。精细的白米,混着小半勺香油,大火煮开了花,又用小火慢慢熬。出锅前浇上桂花蜜,干果碎,糖蜜饯,一口下去,香甜软糯,可叫人甜到心里头去了。
就这一口,没少被孟老将军数落。
北方人吃的粗犷,老太太就好点甜的,这点上精细的像个南方人,勤讲究。
行军再苦,老太太都会准备一包糖。
儿孙上战场前,甭管输赢,先吃口糖。
老太太看的开,日子苦,总得有点甜头,有点念想。
谁知道下一秒是福是祸,是生是死。
眼前最重要。
谢宵记得清楚,即便最难的时候,她也会在口袋里留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