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云州城中节日气氛很浓,浓到李诲清早就能闻到从折笔街上传来的桂花酒的香气。
他有些惊喜,惊喜于大梁也有这个传统,也有这个节日。当姜人秋告诉他今天是中秋的时候,李诲心底是开心的。
李诲特意上街买了些月饼,也尝了尝桂花酒——大梁的桂花酒甜且香,不会喝酒的他也爱上这个味道。
姜人秋回村去祭拜父母与妹妹,所以只有李诲一个人在家。他觉得有些无聊,节日会让快乐的人更快乐,也会让寂寞的人更寂寞。尤其是团圆的节日,更是孤独了许多伤心人。
李诲决定出门转转,中秋节一个人呆在没人的铺子里,哪怕是他这样不爱社交的人都感到不适。铺子开张的事还在准备中,也没什么需要他再打理的事。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地体会云州城的一切。
于是李诲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身上带了些银钱,遇见有趣的或是好吃的,就买下一点,尝尝鲜。他其实很喜欢这样逛大街,穿越之前这也算他的一个爱好。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目的地,只是瞎逛,享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倾听微风吹来的街上的零碎的声音。
这让李诲莫名地心安。
他走过了折笔街,转了又转,走到了城南的大街,感受到了热闹非凡。街上人来人往,商贩游人,俏公子,美姑娘,看花了李诲的眼。
他不止一次为云州城的繁华惊叹,云州城几乎满足了他对一个古时繁华城市的所有幻想。没有肮脏的街道,没有破乱的坊市格局,有的只是令人惊叹的美好景象。
“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有些沧桑的声音在李诲耳边响起。
起初李诲并没有在意,他在云州城没几个认识的人,所以也没觉得那声音是在叫他,只当是对别人的呼唤,并没有停下脚步。
可随着他的前进,那声音却没有停息,反倒是越来越近。李诲觉得奇怪,就回头看去。
他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可李诲还是第一时间就找出了喊话的人,是一个老者,一个奇怪的老者。
李诲能认出他,不是因为见过他或是认识他,而是因为这老者实在是太特殊了,怪异的造型直接把他和其他人区别开来。
这老者头戴道士的方巾,手里拿的一面八卦旗,看起来就像是个卜算的“大师”。可是,他怪异的地方在于,他看起来是个道士,但却穿着一件袈裟,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钵,看起来又像是个长了头发的和尚。这样的装束,李诲是头一次见,简直是把佛家和道家一起得罪了一遍。
然而,这还不是最怪异的,李诲觉得最诡异的地方,是这老者即便穿着成这样,却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自然无比,仿佛他就应该这样穿戴。
“这位公子……”
老者又朝着李诲的方向叫了一声。
李诲扭头四顾,发现四周并没有其他能成为“公子”的人,然后不确定地指指自己,对这老者问道:“你叫我?”
老者见李诲应答,立即堆上了笑脸,带着小碎步跑上来,说道:“对对对,就是公子您。”
“请问……有事吗?”李诲心中疑惑,不知道老者是什么意思。看看他那个人巨大的钵,猜想可能是要“化个缘”。
这样的人在穿越之前李诲见过不少。在景区或者闹市区之类的地方,装作和尚或是道士,强拉着游客算上一卦,然后用各种缘由讨上一些钱。或是干脆直接扒住游客的腿,不给钱就不放手。
“公子……老夫观你……”老者见李诲搭理他,连忙开口。
“唉……”李诲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是遇见神棍了。大概又是要钱吧,这种手段真是不论在哪都能遇见,看来是智慧型生物专有的,不劳而获的方式。
“桃花劫临身,恐有血光之灾啊!”老者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演技确实合格,那些不知道套路的人,说不定就会被骗过去。
李诲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几个铜钱,放在了老者的铜钵里,然后开口道:“好好好,桃花劫。这些钱拿去吧,别缠着我了。”
说罢,转头就要走,打算继续逛街。他还不至于被一个要钱的骗子打扰了心情,穿越前他就已经熟悉了套路并且见怪不怪了。
“公子!”老者见李诲要走,连忙把手上的八卦旗一丢,转而抓住了李诲的胳膊。
李诲惊了,他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一个贪得无厌的骗子。给了钱都不让走,还要拉着人继续骗钱。这种可能就是抱住人大腿不给让他满意的数字不让走的老赖了,李诲也是第一次亲身碰见。
“放手!”李诲甩甩胳膊,可是却没能甩开。
这让李诲更加吃惊。要知道,自从练习了《登幽州台歌》,身体里有了天地元气之后,他的力气就变大很多,甚至能够生掰木板。可这老头把手搭在李诲的胳膊上,李诲就是甩不开。
老者往前走了两步,铜钵里的钱随着晃动发出响声。他严肃地说:“公子,老夫不是骗子啊!你真的有桃花劫!虽然不严重,但躲不开啊!”
“放手啊!”李诲又甩甩胳膊,还回头瞪着老者。
本以为是个骗子,结果是个老流氓,给了钱还不让走。
“公子,你要相信我。”老者抓住李诲的胳膊,把脸凑到李诲眼前,一字一句地说。
“行行行,我信你,求你放手。”李诲疯狂点头,不打算和老流氓讲道理,只想快点脱身。
“那就好。”老者欣慰地笑笑,可并没有放开手,“我本意是提醒公子有劫在身,可公子却给了钱。那这样,公子再给一些,正好我帮公子算一卦,如何?”
老者的话听起来是在商量,可紧紧攥住的手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你······”李诲翻了个白眼。这老头说来说去,还是嫌钱少。
李诲看看周围,行人侧目,但没有一个想要停下来帮他,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撇两眼。脱身无望,他只好又从怀里取出一些铜钱,精准地投进老者的碗里。
“行了吧?可以放开我了吧?”李诲强忍住动手的冲动,他不是那种一穿越就变得杀伐果断的男主角,可这样的纠缠确实让人生厌。
“嘿嘿,公子别急,且让我给您算一卦。”老者看了眼碗里的铜钱,满意地发出贼笑。
“你!”李诲气急败坏,这个老头明明已经收完钱了,还要“敬业”一下,简直是神经病中的典范,“我要报官了!”
老者不管李诲的威胁,这次连铜钵都一起丢在地上。然后拉住李诲的手,强行掰开,仔细观察李诲的掌纹。
“咦?”这一看不要紧,反倒是轮到老者惊讶了,“这……”
李诲见挣脱不开,也只能任由着老者施为,只求老者能快些看完,他好离开。
“好了没啊?”李诲不耐烦地问。
老者听到李诲的声音,抬起头,盯着李诲的脸,手指不断捻动,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靠,你还想碰瓷?”李诲又吃一惊,他想不到这老人竟然要翻白眼碰瓷。
他连忙抽手,而这次老者没有再紧紧抓住李诲,他很轻易地就把手收了回来。
“原来是你!”就在李诲收回手的一刹那,老者突然怪叫一声,向后一跳,仿佛遇见了洪水猛兽。
“你干嘛?”李诲被这一声怪叫又吓一跳,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被折腾坏了。
可老者却没有回答,只是急匆匆地捡起地上的东西,然后还把铜钵里的钱如泼水一般泼给李诲。
“我不要了!对不起,是老夫打扰了!”那老者把也不看铜钵到干净了没,直接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跑。
李诲在一旁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铜钱,显得茫然无措。